酒过三巡,苏毅骁从包里翻出个铁皮盒子,推到林骁面前:“爸,您看这个,上周整理‘启明号’残骸时发现的。”
盒子打开,里面铺着块褪色的红绸,裹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,外壳坑坑洼洼,屏幕早碎了,但上面贴着的星蓝花贴纸还很鲜亮——那是当年苏约贴的,说“贴朵花,通讯就不会断”。
林骁的指尖轻轻划过贴纸,忽然笑了:“这是星历39年,咱们被困在小行星带时用的那个吧?当时你妈抱着这个喊了三天三夜,嗓子都哑了,才联系上救援队。”
“可不是,”苏约凑过来看,眼里闪着光,“我记得你当时把最后一块能量板给了我,自己冻得嘴唇发紫,还说‘医护兵不能倒下’。”她忽然从盒子底下抽出张纸条,上面是她当年的字迹,歪歪扭扭写着:“林骁的能量棒还有三根,毅骁的尿布剩两片,星蓝花还有半朵,能撑到明天吗?”
“妈您这字,跟小远现在写的差不多。”苏毅骁笑着打趣,却被苏约拍了下后脑勺,“就你话多!当年在舰上,能找到支笔就不错了。”
林骁把通讯器往炭火边凑了凑,外壳上的冰碴化了,露出里面的线路,有根线头上还缠着段红绳——那是苏约的头发编的,当年她说“头发能导电,信号会更好”。他忽然想起那个冷得像冰窖的夜晚,苏约把这通讯器揣在怀里,焐得暖暖地递给自己:“你喊,你的声音比我亮,他们能听见。”
“后来呢?”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了,裹着被子坐在旁边,眼睛瞪得溜圆,“后来救援队来了吗?”
“来了,”苏约把他搂进怀里,“你爷爷一喊,星星都听见了。救援队的叔叔说,从来没听过那么响的喊声,隔着三光年都能听见。”
林骁看着炭火在通讯器上投下的影子,忽然觉得那影子像艘小小的星舰,正穿过漫天风雪往家的方向飞。他往苏毅骁碗里添了些酒:“你们新研发的能量盾,用的就是这通讯器的核心原理吧?”
“爸您怎么知道?”苏毅骁愣了下,“我们确实从旧通讯器里提取了能量共振数据,改良后能防住三级星兽的攻击了。”
“当年这玩意儿,连颗陨石都挡不住。”林骁笑着举杯,“却把咱们一家人都护得好好的。”
四、雪歇天晓
后半夜,雪彻底停了。小家伙趴在苏约怀里睡熟了,嘴角还沾着米糊。苏毅骁把他抱进里屋,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相框,轻轻放在桌上。
相框里是张泛黄的合影:年轻的林骁穿着作战服,肩上扛着把能量剑,苏约站在他旁边,发间别着朵星蓝花,两人身后是“启明号”的舷梯,舷梯上还站着几个年轻的身影,阿澈正搂着个大箱子,箱子上贴满了歪歪扭扭的贴纸。
“上周整理遗物时找到的,”苏毅骁的声音有点低,“阿澈叔叔的女儿寄来的,说这是他藏在枕头下的。”
林骁的指尖抚过相框里阿澈的脸,那小子总爱说“等打完仗,我要开家星舰维修铺,就修‘启明号’那样的”。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,黑渊战役的最后,他为了掩护大家撤退,把自己的能量核心炸了,成了星空中的一颗星。
“明天去看看他吧,”苏约轻声说,“把这张照片给他带去,告诉他,他念叨的维修铺,毅骁帮他开了,就在星港旁边,生意好着呢。”
林骁点头,往炉里添了最后一块炭:“再带坛新酿的酒,告诉他,咱们都回家了。”
天快亮时,檐角的冰棱开始滴水,滴在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,映着初升的太阳,闪着碎金般的光。林骁推开门,雪地里印着串小小的脚印,是小家伙昨晚偷偷跑出去踩的,像串歪歪扭扭的星子。
“你看,”苏约站在他身边,往远处指,“毅骁带着小远在堆雪人呢,那雪人还插着你那把旧剑模型。”
晨光里,苏毅骁正把那把锈迹斑斑的模型剑插在雪人头顶,小家伙举着颗星核碎片,往雪人手里塞,嘴里喊着:“爷爷的剑会开花!”
林骁忽然觉得,那些在黑渊星系的寒夜、在蚀能者母舰的火光里、在无数个思念与等待的时刻里积攒的沉重,都被这晨光和笑声融成了暖烘烘的水汽。他握紧苏约的手,她的手还是那么暖,像当年在战俘营里,偷偷塞给他的那半块焐热的能量饼干。
“走,”他说,“去给他们搭把手,那雪人歪得,跟毅骁小时候堆的一个样。”
雪地上的脚印,新旧交叠,像串写不完的故事,在晨光里,朝着更远的地方延伸开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