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连连摆手:“不敢要不敢要,这是宝贝。”他指着铭牌上的弹痕,“我爷爷当年也是守界者,牺牲在黑渊战役,他总说‘能跟‘启明号’并肩作战,是这辈子的荣耀’。”
苏约听见这话,转身回屋拿出那本相册,翻到阿澈的照片递给老周:“你看这小伙子,也是黑渊战役牺牲的,叫阿澈,总爱说‘打仗是为了让孩子能安稳吃糖’。”
老周摸着照片,眼圈红了:“我爷爷也总说这话。”他从包里掏出个布偶,是用旧军装布缝的星舰模型,“这是我爷爷留的,说等和平了,就给孙子当玩具。现在我孙子都上大学了,你们要是不嫌弃……”
林骁接过布偶,星舰的机翼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:“不嫌弃,正好跟咱们的灯作伴。”
三、灯影话旧
入夜后,小院的灯又开始忽明忽暗。林骁坐在藤椅上修灯,苏约坐在旁边剥星蓝花生,果皮落在竹篮里,发出沙沙的响,像在应和着灯芯的滋滋声。
“还记得星历39年那个雪夜吗?”苏约忽然开口,指尖捏着颗饱满的花生,“你在舰桥值班,我给你送宵夜,结果被蚀能者的侦察机盯上,咱俩抱着能量弹躲在弹药舱,灯就在那儿忽明忽暗的,跟现在一模一样。”
林骁手里的螺丝刀顿了顿,灯芯恰好亮起来,暖光落在苏约的白发上,像落了层碎金。“当时你吓得攥着我的手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,还嘴硬说‘我才不怕’。”他笑着往灯座里加了截新灯芯,“后来侦察机飞走了,你抱着我哭了半宿,说‘再也不想跟你分开’。”
苏约把剥好的花生丢进他嘴里,嗔道:“就你记性好。当年在医疗舱,你发烧说胡话,喊着‘约约别离开我’,被护士听见,笑了我整整一个星期。”
灯影里,墙上的星图在晃动,那是林骁用墨笔手绘的,从黑渊到琉璃星系,每颗星旁边都标着日期。苏约指着其中颗蓝星:“这里,当年你说要带我来看星云雨,结果被紧急任务耽搁了,后来还是毅骁带着咱们去的。”
那是苏毅骁三十岁那年,一家三口坐在星舰的观景舱,看紫色的星云雨簌簌落下,像无数星蓝花在宇宙中绽放。林骁记得苏约当时哭得像个孩子,说“原来和平的星星,比战火里的亮多了”。
“明天让毅骁订两张票吧。”林骁忽然说,灯芯稳定下来,光均匀地洒在两人身上,“再去看场星云雨,就咱们俩。”
苏约的动作顿了顿,花生皮从指尖滑落:“都这把年纪了,还折腾什么。”话虽这么说,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。
院门外传来脚步声,是小丫头回来了。她背着个巨大的画板,里面是刚画的《守界者灯火》,画中央是盏黄铜灯,灯下坐着两个老人,周围开满了星蓝花,远处的星舰正在归航。
“爷爷!奶奶!”她把画板靠在篱笆上,举着张奖状跑过来,“我的画得奖了!老师说这是‘最有温度的星图’!”
林骁接过奖状,上面的评语写着:“灯是家的眼睛,花是岁月的信,守界者守护的,从来不是冰冷的星轨,是灯火里的人间。”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,把小丫头搂进怀里,灯影在三人身上叠成温暖的一团。
苏约看着那幅画,忽然起身往厨房走:“我去煮点星蓝花汤圆,庆祝咱们的小画家得奖。”
林骁望着她的背影,灯影把她的轮廓描得很柔和。他想起当年在“启明号”的厨房,也是这样的夜晚,苏约煮着汤圆,他修着灯,外面是呼啸的星风,里面是暖黄的光。原来最好的岁月,从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,是灯影里的相守,是花畦里的牵挂,是把“再也不分开”,过成了一粥一饭的寻常。
四、余焰温茶
深夜的灯终于稳定下来,光透过窗棂,在桌上的茶具上投下细碎的影。苏约泡了壶新茶,用的是今年的星蓝花嫩芽,茶汤在白瓷杯里泛着淡绿,像把春天装进了杯子。
“尝尝这个。”她把茶杯推到林骁面前,“毅骁寄来的‘云雾尖’,说是用星核泉水泡的,能安神。”
林骁呷了口茶,清苦中带着回甘,像极了他们走过的岁月。“明天把那盏灯带去纪念馆吧。”他望着窗外的夜色,灯光在篱笆外晕开片暖黄,“让它替咱们,再亮些年头。”
苏约点头,往他杯里续了些热水:“再把小丫头的画也带去,告诉孩子们,守界者的灯,从来不是为了照亮战场,是为了照亮回家的路。”
远处的星港传来最后一班星舰归航的鸣笛,悠长而温柔。林骁握着苏约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茶具漫开来,像灯芯的余焰在静静燃烧。他知道,这三百一十六章的岁月,从来不是靠灯影记住彼此的模样,是靠茶里的回甘,记住日子的滋味;是靠花里的芬芳,记住相守的温暖;是靠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,对生活的热爱,让每一个平凡的瞬间,都变得闪闪发光。
而那盏旧灯,会带着他们的故事,在纪念馆里继续亮下去,像颗永不熄灭的星,照亮后来者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