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夹起一块鱼肉,尝到淡淡的星蓝花香——是苏约提前用花酒腌过的。年轻时在战场上,他们嚼着没味的压缩饼干,总幻想和平后能“有酒有肉,有火有炉”,如今真坐在暖烘烘的屋里,倒觉得比当年的想象更踏实。
雪稍歇时,院门外传来脚步声,带着金属拐杖敲击石板的脆响。阿澈裹着件厚厚的皮袍,掀帘进来时带进一股寒气:“好家伙,这雪下得比当年在蚀能者母舰外的星云风暴还猛!”他搓着冻红的手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炉上的鱼,“嫂子烤的星鱼就是香,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。”
苏约给他倒了杯热酒:“就知道你鼻子灵。毅骁刚发通讯,说今晚的雪太大,星舰在半路耽搁了,明早才能到。”
“那正好,这鱼咱们先替他尝尝。”阿澈喝了口酒,咂咂嘴,“还是嫂子酿的星蓝花酒地道,比星际联盟那些花里胡哨的营养液强百倍。”
三人围炉而坐,话渐渐多了起来。阿澈说起维修站的年轻伙计,学着当年林骁的样子耍能量剑,结果把自己的机械臂烧了个洞;苏约说起念安的小孙女,拿着蜡笔在星图上乱涂,说要“给爷爷画条没有怪兽的航线”;林骁则想起当年守界者祭坛的雪夜,他和苏约背靠背坐着,听着远处蚀心者的嘶吼,却握着彼此的手,觉得天塌下来也不怕。
“说真的,”阿澈忽然放下酒杯,眼神有些亮,“前几天检修当年那艘‘启明号’星舰,在驾驶舱的夹层里发现个东西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,打开一看,是半块烤焦的压缩饼干,上面还留着牙印。“这是当年碎星带战役时,你们没吃完的吧?”
林骁和苏约对视一眼,都笑了。那半块饼干,是当年撤离时匆忙塞在怀里的,后来竟忘了。如今再看,饼干早已硬得像石头,却藏着最鲜活的记忆——那时的苦,如今都酿成了回甘。
夜深时,阿澈踏着雪回去了。林骁帮苏约收拾炉边的残局,看见她把那半块饼干小心地收进个小瓷罐里,放在书架最高层,和那些泛黄的信笺、褪色的勋章摆在一起。“留着吧,”苏约说,“等毅骁明天来了,让他也看看。”
炉火烧得慢了,屋里的暖意却没减。林骁往炉里添了最后几块炭,看着火苗渐渐弱下去,只剩暗红的光。苏约靠在他肩上,声音带着困意:“还记得第一次在暗影世界过冬吗?院子里的星蓝花刚种下,你说‘等它们长大,就爬满篱笆’。”
“记得。”林骁轻轻拍着她的背,“如今不仅爬满了篱笆,连院墙外都长了。”
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,落在红灯笼上,晕开一片朦胧的暖光。远处的星港亮着零星的灯火,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。而堂屋的炉火边,两双苍老的手交握在一起,银镯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像浸在岁月里的两块玉。
林骁忽然想起苏约常说的一句话:“最好的守护,不是刀光剑影,是风雪夜归时,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。”他低头看了看靠在肩头的人,听着她均匀的呼吸,闻着空气中星蓝花酒的香气,觉得这辈子走过的所有星海,都不及此刻炉边的暖。
雪还在下,灯还亮着。院子里的星蓝花枝桠上,积雪又厚了些,像在孕育着来年的春天。而这冬夜里的围炉灯火,早已把宇宙的寒凉,都酿成了掌心的温度,鬓边的暖意,和岁月里化不开的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