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，吴战一整天都心神不宁。他再次沿着滦河行走，但心境已与昨日截然不同。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水流和岩石，而是尝试着用心去感受。他触摸冰凉的河水，仿佛能触碰到一丝远古的苍凉；他踩踏岸边的卵石，仿佛能感受到龙鳞的坚硬质感。那传说，已为这片土地赋予了全新的生命和意义。
他尝试着运转那微乎其微的灵力，不再向外索求，而是像一丝细微的触须，轻轻触碰着河流，触碰着空气，传递出一种探寻、理解、乃至一丝同情的意念。他想象着黑龙当年的愤怒与不甘，陨落时的痛苦与遗憾，以及对那份凡尘情缘的执着……
奇妙的是，当他这样做时，体内那丝灵力虽然未有增长，却变得异常稳定，不再像以往那样飘忽欲散，仿佛找到了某种根基。它与这片天地间弥漫的、极淡极淡的古老意志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和谐律动。
这个发现让吴战心中振奋。
他更加耐心地等待，等待着黄昏的再次降临。
日头西斜，将天空再次染上绚丽的色彩。吴战早早便来到了古桥之下。老槐树依旧苍劲，那块大青石空空如也。他没有焦急，只是静立河畔，望着流淌的河水，继续着白日的感应与沟通。
当最后一抹晚霞即将隐入地平线时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。吴战转身，只见那位老叟，依旧拄着那根黝黑木杖，步履从容地缓缓走来。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，仿佛早已料到吴战会在此等候。
“年轻人，很准时。”老叟的声音依旧沙哑，却透着一份温和。
“老先生。”吴战恭敬行礼，“昨日听闻传说，心神震撼，一夜未能平息。晚辈心中尚有诸多困惑，恳请老先生再为我解惑。”
老叟走到青石旁坐下，示意吴战也坐：“就知道你还会来。问吧，关于秃尾巴老李，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吴战整理了一下思绪，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：“老先生，您昨日说，那逆鳞藏在凡人无法找到的‘龙穴’之中。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？它又在滦河的何处？难道千百年来，就无人试图寻找过吗？”
老叟闻言，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，他并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反问道：“你先告诉我，在你听来，秃尾巴老李，究竟是一条怎样的龙？”
吴战沉吟片刻，认真回答道：“它……很复杂。它强大而桀骜，敢于触犯天条，与白龙死战，其力可撼天动地。它亦悲壮，战败坠凡，化身山河，其血成河，其骨为山。它似乎又很暴戾，残魂不灭，喜怒无常，常引动水患。但……它似乎又很深情，因情而犯天条，陨落后龙魂依旧徘徊，寻找失落之爱。它是一条充满了矛盾、痛苦和不甘的龙。”
老叟静静地听着，脸上露出些许赞许的神色：“你看得比许多人都要深。世人多只记得它带来的水患，或只将其当作祈求风调雨顺的神只来跪拜，却少有人去体会它魂中的喜怒哀乐。你说得对，它很复杂，正因为复杂，才是真实的‘生命’，而非一个简单的符号。”
他顿了顿，用木杖轻轻敲击着地面：“那么，你认为，这样一条龙的埋骨之地、藏鳞之所，会是一个轻易就能找到的寻常洞穴吗？”
吴战若有所悟：“您的意思是……龙穴并非固定之处，或者说，它的入口，并非随时敞开？”
“聪明。”老叟颔首，“龙之洞穴，自有其灵性。它随水势而隐，应心念而现。寻常人纵然耗尽一生，踏遍滦河每一寸河床，也可能一无所获。因为龙穴拒绝的，是那些只怀揣着贪婪、掠夺之心的灵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