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吴战和秦王离得近的话,他绝对会毫不吝啬的拿出自己的水囊。
李世民滚鞍下马,沉重的玄甲让他落地时一个趔趄。他蹲下身,布满厚茧的手指颤抖着,抚过风露紫塌陷的腹部,触手是滚烫的皮肤和嶙峋的骨头。一股浓重的、混合着汗碱、血污与绝望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。
他解下水囊——那用上等牛皮鞣制、曾无数次随他驰骋沙场的囊袋,此刻干瘪地晃荡着,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底,浑浊的水浆撞击着皮囊内壁,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。
他拔开塞子,小心翼翼地将水囊凑到飒露紫干裂的唇边。那马似乎嗅到了生命最后的气息,头颅猛地向上挣了一下,巨大的眼珠转动了一下,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,伸出粗糙的舌头急切地去舔舐那囊口。
浑浊的水浆沾湿了它的嘴唇和舌头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然而,那点可怜的水滴,对于这庞大的身躯来说,无异于杯水车薪。
风露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痛苦的呜咽,仿佛连吞咽的力气都已耗尽。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把头更深地埋向水囊,却只徒劳地舔舐到干硬的皮囊。
水囊彻底空了。
李世民的手无力地垂下,水囊“噗”一声落在滚烫的尘土里。
风露紫的头颅失去了支撑,重重地砸在地上,溅起一小蓬烟尘。
它巨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,四条腿徒劳地在地上蹬踹,蹄铁在坚硬的黄土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和浅浅的沟痕。每一次抽搐都消耗着它仅存的生命力。它似乎想重新站起来,回到那片曾属于它的、风驰电掣的战场,但身躯只是徒劳地扭动、颤抖。
它的头猛地向上昂起,脖颈绷紧如弓弦,发出一声凄厉到撕裂肺腑的长嘶——那嘶鸣穿透了死寂的空气,如同受伤孤狼对残月的绝唱,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,在空旷的焦土上久久回荡。
这声嘶鸣仿佛抽干了它最后一丝生气。
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绷紧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。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,只剩下无边的空洞,倒映着头顶那轮残酷的、没有一丝怜悯的白日。它庞大的身躯颓然瘫倒,彻底不动了,只剩下滚烫的风卷起尘土,覆盖在它逐渐失去温度的紫色皮毛上。
李世民单膝跪在风露紫尚有余温的尸体旁,低垂着头。头盔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,只有紧抿的、毫无血色的嘴唇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。他握拳的手背青筋暴起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,指缝间渗入马鬃的尘土混合着尚未干涸的汗水,在滚烫的空气中迅速板结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个沉重的呼吸,也许只有一瞬。他猛地抬起头,头盔下的双眼布满血丝,那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。他霍然起身,动作带着铠甲撞击的沉重铿锵。
他大步走到飒露紫僵硬的尸体旁,目光死死锁定在马颈下方那处因长途跋涉和激烈战斗而磨损不甚、此刻已微微干瘪塌陷的致命血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