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嚓!”
碎片四溅!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窦建德须发戟张,状若疯魔,仅存的理智被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,“孤的泥鳅营!孤的猎影队!竟…竟被几个藏头露尾的唐狗崽子…屠了个干净?!连根毛都没咬下来?!你们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!”
他咆哮着,手指颤抖地指向刘黑闼和凌敬,仿佛要将这无边的怒火倾泻在他们身上。
刘黑闼猛地单膝跪地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:“末将该死!末将…末将愿亲率死士,踏遍豆子岗每一寸烂泥!定将那伙唐狗碎尸万段!为韩都尉和兄弟们报仇!”
“报仇?”窦建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,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绝望,“拿什么报仇?!再送人头过去吗?!你刘黑闼是能飞天遁地,还是能看透那无边的芦苇荡?!”
他剧烈地喘息着,肋下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,几乎让他站立不稳。
他猛地扶住旁边的木柱,指甲深深抠进腐朽的木头里。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,困守泥潭,火器补给线被断,如今连最后倚仗的精锐暗杀力量也被对方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殆尽!他窦建德,堂堂河北夏王,竟被一支几十人的唐军小队,玩弄于股掌之间,如同砧板上的鱼肉!
“大王息怒!”凌敬扑通一声跪倒,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,“当务之急,是稳住军心!韩都尉之事…万不可声张!否则…否则营中必生大乱!”
窦建德猛地止住咆哮,胸膛剧烈起伏,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。他死死盯着凌敬,那目光仿佛要将这老谋士生吞活剥。
“不声张?”窦建德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低沉冰冷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,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,“凌敬,你是不是老糊涂了?唐狗在孤的泥塘里,杀了孤最利的刀,烧了孤翻盘的希望。如今,他们就像悬在孤头顶的鬼!不把他们揪出来碾碎,孤…还能睡得着吗?这豆子岗…还能守得住吗?”
他猛地直起身,尽管身体依旧摇摇欲坠,但那股濒死困兽的凶戾之气却轰然爆发,压得窝棚内空气都为之凝固!
“他们不是喜欢藏吗?不是喜欢在暗处放冷箭吗?”窦建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,字字淬毒,“好!孤就…烧了这片藏身的芦苇,断了他们的根。让他们…无处可藏!”
“大王!”
凌敬和刘黑闼同时惊骇抬头,烧芦苇?豆子岗赖以生存的屏障就是这千里芦苇荡,若付之一炬,无异于自毁长城!唐军铁骑便可长驱直入。
“孤意已决!”窦建德斩钉截铁,眼中燃烧着疯狂毁灭的火焰,“传令!即刻起,营中所有能动的弟兄,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引火之物——桐油、松脂、烈酒、干草。还有…那些沉船里刮下来的船油,给孤集中起来!”
他猛地指向窝棚外那片在夜风中摇曳起伏、无边无际的灰绿色泽,声音带着一种末日审判般的决绝:“以水寨为中心,向外清理出五十步的防火圈。然后…给孤放火!烧!从东面的‘野狐渡’开始烧,一路向西,给孤烧出一条通天火路。孤要这豆子岗…亮如白昼!孤要那些藏头露尾的耗子…全都给孤滚出来!”
“大王!万万不可啊!”凌敬老泪纵横,不顾一切地膝行上前,抱住窦建德的腿,“火势一起,风向难控,非但烧不到唐狗,反会将我们自己…还有那些投奔来的百姓…全都葬身火海。此乃…此乃自绝生路啊大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