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温正好,甘甜清澈,是她这么久以来,喝到的最干净、最舒服的水。
喝完了水,老人又摸索着拿来一小块东西。像是他自己烤的、微缩版的面包?散发着麦子朴实的香气。他掰下一小块,递给段新红。
“吃点东西。”
段新红接过那小块面包,放进嘴里。松软,带着天然的甜味,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味道。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,胃里终于有了点实实在在的东西。
老人就静静地站在床边,空洞的眼睛“望”着她,脸上带着一种平和的表情。他没有问她从哪里来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只是在她吃完后,又递了一小杯水。
吃饱喝足,温暖干燥的环境让段新红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。疲惫再次袭来,她靠在柔软的小枕头上,眼皮开始打架。
老人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困倦。他伸出手,那双布满老茧、却无比轻柔的手指,极其小心地,帮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、用柔软布料做成的微缩被子。
他的动作那么自然,那么轻柔,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、需要小心呵护的物件。
那指尖传来的、带着粗糙茧子的温柔触感,像一道微弱的电流,瞬间击穿了段新红层层包裹的硬壳,直抵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从李卫国的仇恨,到俱乐部的物化,到垃圾堆和下水道的挣扎……她经历了太多的冷漠、残酷和践踏。已经太久太久,没有人这样……仅仅是出于善意,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她了。
没有目的,没有算计,只是单纯的……照顾。
她的鼻子猛地一酸,眼眶瞬间就湿了。她赶紧低下头,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,不让老人“看见”。
老人没有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片刻,然后拄着木杖,缓步走回他的藤椅,重新拿起刻刀和木料,继续他之前的工作。刻刀划过木头的细微声音,在温暖的灯光下,显得格外安宁。
段新红躺在柔软的小床上,听着那规律的刻木声,感受着身上干净柔软的布料,闻着空气里好闻的木香和草药味。
安全。温暖。
这两个她几乎已经遗忘的词语,此刻像真正的泉水,缓缓流淌过她干涸龟裂的心田。
虽然未来依旧迷茫,虽然身体依旧疼痛虚弱。
但此刻,在这双温柔手指的庇护下,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、近乎奢侈的平静。
她闭上眼睛,任由疲惫将自己带入沉睡。这一次,没有噩梦。
只有刻刀划过木头的、安稳的声音,和那双苍老的、看不见却无比温柔的手,留下的余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