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孤独的侵蚀(1 / 2)

段新红觉得自己快变成下水道里的一块石头了。冰冷,潮湿,长满苔藓,脑子里也像是塞满了淤泥,转不动了。时间在这里就是一滩死水,不流动,只发臭。白天黑夜一个样,睁眼闭眼一个样,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只有耳朵里那点污水流动的单调声音,哗啦,哗啦,像永远念不完的经,听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
饿,已经不是一种感觉,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,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存在。胃袋缩成一团,空得发疼,但更多的是麻木。她机械地在身下的“垫子”里摸索,抓到什么就往嘴里塞——腐烂的叶子带着浓重的土腥味,干枯的苔藓像嚼沙子,偶尔找到一小块被水泡得发胀、不知是什么的残渣,能让她咀嚼半天,尽管味道古怪得像在啃抹布。

渴了,就仰起头,张大嘴巴对准头顶裂缝渗出的水滴。水滴落下的间隔长得让人发疯,砸在舌头上只有一点点凉意,根本缓解不了喉咙里的干渴。更多时候,她只能舔舐身下潮湿的、带着咸腥味的淤泥。

身体越来越虚弱。力气像漏气的皮球,一点点消失。稍微动一下,就头晕眼花,四肢发软。伤口在潮湿环境下开始发炎,腰侧那道螳螂留下的疤又红又肿,碰一下就钻心地疼。寒冷无孔不入,她蜷缩成一团,还是止不住地发抖,牙齿磕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
这些肉体上的折磨还能忍受。最可怕的是寂静和孤独。

太静了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,听到心脏每一次缓慢而沉重的跳动。静得让她产生幻听——有时好像听到张瑶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,有时是王老板低沉的轻笑,有时是老陈在黑暗中划拉箱底的细微刮擦声,甚至……是李铭照片上那年轻腼腆的笑声。

这些声音像鬼魅一样在她耳边飘忽,等她猛地惊醒,侧耳细听时,又只剩下污水永恒的、令人窒息的哗啦声。

没人说话。没人看她。连只老鼠都好几天没见着了。她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了,扔在这个最肮脏、最黑暗的角落里,自生自灭。

她开始自言自语。声音沙哑,含混不清。

“喂……有人吗?”她对着黑暗轻轻喊了一声。声音被浓稠的黑暗吸收,连个回音都没有。

“我……我叫段新红……”她继续说着,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,“我以前……挺风光的……骗过很多人……很多钱……”

黑暗沉默着,只有污水在回应。

“李铭……”她念出这个名字,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“对不住……真的……对不住……”

没有回应。只有心里那阵熟悉的、尖锐的刺痛。

“老陈……你还在吗?你那个‘忍’字……我快做不到了……”

依旧只有水声。

她说着,哭着,骂着,最后只剩下无声的哽咽。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进嘴里,又咸又涩。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,在对着一片虚无表演独角戏。

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放过去。那些纸醉金迷,那些谎言与欺骗,那些被她轻易践踏的人和感情。每一个画面都变得异常清晰,带着尖锐的棱角,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。

报应。这就是报应。

她不再愤怒,不再不甘,只剩下一种深沉的、无边无际的疲惫和……认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