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种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撕扯。她的手微微颤抖着，悬在盘子边缘，就是落不下去。
张瑶就站在外面，安静地看着她挣扎，脸上没有任何催促的表情，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现象。
段新红的视线模糊了。不是因为眼泪，是极度的疲惫和精神冲击让她的感官变得迟钝。她看着那盘近在咫尺的美食，仿佛看到了以前在高级餐厅里挥霍无度的自己，看到了那些被她骗得倾家荡产的人绝望的脸，看到了李卫国浑浊的眼睛和他儿子照片上年轻的笑容，看到了老陈空荡荡的笼子，看到了玻璃缸里那几只螳螂冰冷的复眼……
“呕——！”
她猛地弯下腰，再也控制不住，剧烈地呕吐起来。胃里空空如也，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和胃酸，灼烧着她的喉咙。她吐得撕心裂肺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身体蜷缩成一团，不停地抽搐。
那盘精致的食物就在她呕吐物的旁边，香气混合着酸臭气，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张瑶皱了皱眉，似乎对这场面有些厌恶。她没说什么，只是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管理员。
管理员上前，面无表情地用镊子夹走了那个盛放着“奖励”的盘子，像清理垃圾一样，连同段新红的呕吐物一起处理掉了。
盒子被重新关上。
段新红瘫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像一条被冲上岸的、濒死的鱼。呕吐带来的生理性泪水还在不断涌出，身体因为脱力和反胃而阵阵发冷。
奖励？去他妈的奖励！
这根本不是奖励，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，是把她那点可怜的、刚刚在生死搏杀中激发出来的反抗意志，用最精致、最温柔的方式，再次踩进泥里的手段。
他们不仅要折磨她的身体，还要驯化她的精神，让她在最原始的求生欲和这点可笑的“施舍”面前，彻底放弃作为“人”的尊严。
她看着头顶冰冷的、散发着均匀光线的灯管，扯了扯嘴角，想笑，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抽气。
活下来了。代价是，她好像连怎么正常地吃一顿饭，都快忘记了。
胃里依旧空空如也，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，并未消失。
但此刻，那种精神上的反胃和屈辱，远远超过了生理的渴求。
这顿她没能吃下去的“奖励大餐”，像一根无形的刺，比螳螂的前肢更狠地，扎进了她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