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新红也把自己的“光辉履历”简化再简化,用布条“告诉”他:被骗,变小,被关,被卖。老陈那边一直很平静地听着(通过布条纹丝不动来判断),直到她提到李卫国和他儿子李铭时,布条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、持续的颤抖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恢复平静。
段新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看来这老头,心里也藏着不少事。
他们“聊”得最多的是这个俱乐部。老陈用他那套需要超强解读能力的“电报”,加上段新红趴缝隙观察到的细节,慢慢拼凑出这里更多的信息。
这个俱乐部的主人叫王老板,神秘得很,很少露面,但手段通天。张瑶是这里的总管,以前也是“藏品”,后来“上位”了。俱乐部里像他们这样的“藏品”分三六九等,有像段新红这样新来的“待评估品”,有像老陈这样“温顺无趣”的“滞销品”,还有那种被训练出来表演取悦客人的“展示品”,以及……最惨的“消耗品”,据说会被用于一些更黑暗、更危险的“娱乐项目”或“实验”。
老陈特别“强调”(用一阵急促的扯动),千万不要引起王老板的特别注意,无论是好的注意还是坏的注意。被他盯上,结局难料。
段新红听得心里发毛。这地方水太深了。
她还“问”了关于逃跑的可能。老陈那边沉默(布条不动)了很久很久,久到段新红以为布条断了。 fally, 他回扯了一下,非常非常轻,轻得像一声叹息。代表否定。
他随后又扯动布条,断断续续,传递出一个更让人绝望的信息:他试过。不止一次。后果很严重。他指了指自己一条看起来有点不自然的腿。段新红这才注意到,老陈那条腿似乎一直使不上劲。
失败的代价。
段新红看着老陈麻木的脸,心里那点刚冒头的、关于逃跑的小火苗,噗嗤一下,差点灭了。
通过这几天的“布条电报”,段新红对老陈的印象改观了不少。这老头不是真的麻木,他是把所有的情绪、所有的念头,都死死摁在了那副枯槁的躯壳里。他用“忍”字给自己铸了个壳,躲在里面,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勉强活下去。他偶尔透过布条传递出的那一丝极细微的颤抖,泄露了他内心并非一潭死水。
有一次,段新红因为前一天没“回应”张瑶的问话(她当时在走神),被电击棒轻轻点了一下(算是警告)。她疼得缩成一团,布条从手里滑落。过了一会儿,她感觉到布条被轻轻扯动,节奏很慢,一下,又一下,像是在问她“还好吗?”
那一刻,段新红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泪来。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地方,居然还有这么一丝微不足道、却真实存在的关切。
她捡起布条,用力回扯了两下,表示“没事”。
难友。
这个词突然蹦进段新红的脑子里。老陈,算是她在这个地狱里,唯一的难友了。虽然沟通基本靠猜,虽然前途一片黑暗,但知道旁边有个活人在,能感受到彼此的处境,这种感觉……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完全孤独地飘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里。
她看着那条脏兮兮的、连接着两个囚笼的布条,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玩意儿,比钻石还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