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点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清晰。不是阳光那种温暖明亮的光,而是一种……冰冷的,带着点蓝绿色的,像是某种发光苔藓或者……应急指示灯的光?
同时,她也听到了声音。不再是死寂,而是隐隐约约的、哗啦啦的流水声!还有某种……低沉的、持续的嗡鸣声?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。
希望像一针强心剂,注入她疲惫不堪的身体。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。
微光的来源,是镶嵌在管道侧上方墙壁里的一个东西。一个圆形的、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小灯,上面似乎还刻着字,但她看不清。这灯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。
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相对宽敞的“平台”上,脚下是干燥的水泥地。平台边缘,是一个……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垂直管道口!那哗啦啦的水声,就是从个低沉的嗡鸣声,则来自旁边墙壁上一个布满锈迹的、盒子状的机器。
这里不是出口。像是一个……地下管网的连接处,或者检修口。
段新红的心沉了下去。白高兴一场。
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垂直管道的边缘,探头往下看。一片漆黑,只能听到水流奔腾的声音,感觉像个无底深渊。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。
她又看向那个散发着绿光的小灯和那个嗡嗡作响的机器。至少这里有点光,不像刚才那么压抑了。
她靠着墙壁坐下,蜷缩在那一小片幽绿的光晕里。光芒很冷,但至少让她能看清自己脏兮兮的双手和破烂的裙子。一种渺小的、被遗弃的感觉,比在绝对的黑暗里更加强烈。
她就像一只掉进庞大城市血管里的微不足道的细菌,在这错综复杂、冰冷坚硬的系统里随波逐流,生死无人知晓。
外面那个正常的世界,此刻离她如此遥远。汽车的喇叭声,人们的交谈声,商店里明亮的灯光,热腾腾的食物……那些她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,现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饥饿和干渴再次凶猛地袭来。胃部一阵阵痉挛性地抽痛,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她甚至开始出现幻觉,仿佛闻到了面包的香气,看到了清澈的泉水。
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尝到的只有铁锈和污垢的味道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平台边缘那些潮湿的、颜色可疑的污渍上。那里……会不会有凝结的水珠?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她挣扎着爬过去,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些湿漉漉的地方。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。她把手指凑到嘴边,用舌头舔了舔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铁锈、霉菌和某种化学药剂的苦涩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!恶心得她差点直接吐出来!
可就是这极其恶劣的味道,反而刺激了她口腔唾液的分泌,暂时缓解了一点那火烧火燎的干渴感。
她靠着墙壁,大口喘着气,心里一片悲凉。想她段新红,也曾是穿金戴银、吃喝不愁的人物,如今却沦落到要舔舐地下管道壁上的脏水度日!
真是……虎落平阳被犬欺,龙游浅水遭虾戏!不,她这连虾戏都算不上,她这是掉进了化粪池里挣扎!
幽绿的光芒照在她写满疲惫和绝望的小脸上。
迷失。
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迷失。
更是身份和希望的,彻底迷失。
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。也许明天,也许下一秒,她就会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座城市冰冷黑暗的地下脉络里。
无人知晓,无人记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