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新红觉得自己像个被塞进烤箱的橡皮泥娃娃,浑身关节都僵住了。那件白色连衣裙的领口蕾丝边老是蹭着她的脖子,痒得要命,还不敢伸手去挠。晓晓就趴在娃娃屋的窗户口,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,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仿佛在欣赏博物馆玻璃柜里珍贵的唐三彩。
“你怎么不睡啦?”晓晓的声音带着点不满,小嘴撅了起来,“娃娃要乖乖睡觉才漂亮!”
段新红喉咙发干,胃里空得厉害。从昨天被带出实验室到现在,她只啃过几口那硬得硌牙的营养块,喝过几滴晓晓用玩具小勺子喂给她的、带着一股塑料味的水。饥饿和口渴像两只小爪子,不停地挠着她的五脏六腑。
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尝试着发出一点声音。嗓子还是哑的,像破风箱。“水……”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。
晓晓的耳朵很尖,眼睛一下子亮了:“你会说话?!天哪!我的娃娃会说话!”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,整张脸都焕发出光彩,像是发现了新大陆。“你刚才说什么?再说一遍!”
“水……我想喝水……”段新红努力让声音清晰一点,带着刻意装出来的、可怜巴巴的颤音。她记得以前骗那些男人的时候,这招往往很管用,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。
晓晓果然中招了。她立刻转身,咚咚咚地跑开,很快又咚咚咚地跑回来,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、印着卡通图案的玩具茶壶和配套的杯子。茶壶对她来说是正常尺寸,对段新红而言,就是个需要双手环抱的大水罐。
晓晓笨拙地往小杯子里倒水,洒出来不少在娃娃屋的地板(也就是桌布)上。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端到段新红面前,眼睛亮闪闪的,充满了期待:“给!快喝吧!”
段新红看着那个对她来说像脸盆一样大的杯子,里面晃荡着一点点清水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凑过去,像小动物一样,趴在杯沿上小口小口地吮吸起来。水带着一股塑料和颜料混合的怪味,但至少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。
喝完水,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(一半是渴的,一半是故意挤出来的),看着晓晓,继续用那种软绵绵的、带着祈求的语气说:“……饿。”
“啊!你饿啦!”晓晓恍然大悟,拍了拍自己的小脑瓜,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忘了娃娃也要吃饭的!”她又旋风一样跑开,这次端来了一个玩具餐盘,上面放着几粒掰碎的饼干渣,还有一小块苹果(已经有点氧化发黄了)。
段新红看着那些食物,心里五味杂陈。饼干渣干巴巴的,苹果块也不知道干不干净。但饥饿感压倒了一切。她坐下来,用手抓起那些碎屑,一点点塞进嘴里,慢慢地咀嚼。味道不怎么样,但能填充胃部的空虚。
晓晓就趴在旁边,双手托着腮帮子,看得津津有味,脸上洋溢着一种“我在照顾我的娃娃”的满足感。
段新红一边吃,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晓晓。这个小女孩,心思单纯,容易被调动。或许……可以利用这一点?
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她脑子里成形。讨好她,取得她的信任,让她觉得自己是“特别的”,是“唯一的朋友”,然后……怂恿她带自己离开这个房间,去到更广阔的外面。只要到了外面,总会有机会的!
这个念头像一簇微弱的火苗,在她冰冷的内心点燃了一丝光亮。
她吃完最后一点苹果屑,抬起头,对晓晓努力挤出一个最真诚、最感激的笑容。尽管脸上还沾着饼干渣,头发也乱糟糟的,但这个笑容是她练习过无数次的,具有相当的迷惑性。
“谢谢你……”她轻声说,声音放得更柔,“你对我真好。”
晓晓的脸一下子红了,眼睛亮得像星星,显然对这种直白的“感激”非常受用。“你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嘛!”她宣布,带着小主人般的骄傲。
段新红心里冷笑一声,最喜欢的“娃娃”?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柔弱无害的样子。“这里……就你一个人玩吗?”她试探着问。
晓晓脸上的光彩黯淡了一点,小嘴又撅了起来:“嗯……爸爸妈妈都很忙,总是不在家。其他小朋友……他们觉得我的娃娃屋很幼稚,都不爱来我家玩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和孤单。
段新红心里一动。孤独的小孩……最好哄骗了。
“我觉得你的娃娃屋很漂亮……”她继续灌迷魂汤,声音甜得能齁死人,“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房子。能住在这里,我很开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