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笼中一日(2 / 2)

就在她的脸几乎要贴上栏杆的时候,陈昊突然把酒杯拿开了。他看着她渴望又失望的样子,轻笑一声。

“想喝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捉弄。

段新红没说话,只是死死盯着那杯酒。

陈昊伸出手指,在杯壁上轻轻一蘸,指尖沾上了一点晶莹的酒液。然后,他把那根对于段新红来说如同柱子般的手指,缓缓伸进笼子,递到她的面前。

那滴酒液挂在他的指尖,摇摇欲坠,散发着诱人的光泽。

喝?还是不喝?

喝,就意味着向他低头,接受这种侮辱性的施舍。不喝……她真的快要渴死了。生理的渴望和精神的屈辱在她脑子里激烈交战。

最终,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
她闭上眼,像是奔赴刑场一样,小心翼翼地、极其缓慢地,凑近那根手指,伸出舌头,飞快地舔了一下那滴酒液。

一股辛辣、灼热的感觉瞬间在舌尖炸开,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。是烈酒!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,眼泪都飙出来了。

陈昊看着她狼狈的样子,哈哈大笑起来,似乎非常满意。

“看来你不喜欢威士忌。”他收回手指,语气轻松,“可惜了。”

段新红弯着腰,咳得撕心裂肺,肺都要咳出来了。喉咙的干渴虽然被暂时缓解了一点点,但那种被戏弄、被侮辱的感觉却更加强烈。她抬起头,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笼外那个笑得开心的混蛋。

陈昊对她的怒视毫不在意。他喝光杯子里剩下的酒,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。然后,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

他不是要打电话,而是打开了摄像功能,调整到视频模式,镜头对准了鸟笼里的段新红。

段新红心里咯噔一下。他要干什么?

“来,给我的小鸟拍个日常。”陈昊举着手机,屏幕像一只巨大的、冰冷的眼睛,直直地对着她。“记录一下你是怎么……生存的。”

他特意加重了“生存”两个字。

段新红感到一阵恶寒。这个变态!他不仅要折磨她,还要把她的狼狈样子拍下来?!她下意识地往后缩,想躲到玻璃球后面。

“别动。”陈昊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看着我。”

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段新红僵住了,不敢再动。那双眼睛和手机镜头一样,充满了压迫感。

陈昊举着手机,绕着鸟笼缓缓移动,从各个角度拍摄着她。她蜷缩在角落,衣衫褴褛,头发凌乱,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、愤怒和屈辱。

她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,或者实验室里等待解剖的小白鼠。最后一点隐私和尊严,都被剥夺得干干净净。

“表情不错。”陈昊一边拍,还一边点评,“很上镜。保持住。”

段新红死死咬住下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疼痛来维持自己最后一丝理智,不让自己彻底崩溃。

拍了好一会儿,陈昊似乎满意了,停止了录制。他收起手机,看都没再看她一眼,转身走向书房,似乎要去处理工作。

笼子里恢复了寂静。

段新红像一尊石雕,在原地坐了许久许久。直到夕阳西沉,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昏暗。

胃部的抽搐感再次袭来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。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,紧紧攥住了她的五脏六腑。

她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,再次投向笼外那个小小的、黄色的东西。经过下午她不懈的“撞击”,它似乎真的离笼子近了一点点。

尊严?体面?在极致的饥饿和干渴面前,这些东西变得轻飘飘的,像天上的浮云。

她慢慢地、慢慢地爬到笼子边缘,透过栏杆缝隙,死死盯着那个黄色小点。那可能是一块干硬的面包屑,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脏东西。但此刻,在她眼里,它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
活下去。

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。

她伸出手,努力想从栏杆缝隙里伸出去。缝隙太小了,她的手只能伸出去一点点指尖,根本够不到。

她缩回手,看着自己的睡裙。真丝……可以撕开吗?她找到一处之前被镊子刮破的地方,用尽全身力气撕扯。刺啦——一声轻微的响声,她扯下了一小条细细的真丝布条。

她把布条的一端紧紧系在栏杆上,另一端打了个小小的结,做成一个简易的……套索?钩子?

她小心翼翼地将布条从栏杆缝隙中放下去,朝着那个黄色小点的方向轻轻晃动。试了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布条太轻了,很难控制方向。

她不气馁,继续尝试。手臂举得发酸,眼睛瞪得发涩。

终于,不知道第几次尝试,布条末端的那个小结,似乎勾住了那个黄色小东西的边缘!

段新红心中狂喜!她屏住呼吸,一点一点,极其缓慢地往上拉。布条绷紧了。那个黄色的小东西动了!它被慢慢地拖向笼子底部的那条缝隙!

她的心跳得像擂鼓。快成功了!快!

就在那个小东西即将被拖进缝隙的瞬间,布条因为承受不住重量,或者那个小结松开了——

黄色的小东西掉了下去,落在离缝隙还有几厘米远的地板上。功亏一篑。

段新红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“食物”,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,瘫软在笼底。

眼泪终于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汗水,形成一道道泥泞的痕迹。

窗外,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。

笼中一日,漫长如同一个世纪。

生存,原来可以如此艰难,如此……没有底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