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停下脚步,微微喘息,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。他抬起头,眼神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疲惫和麻木。
“默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干涩,如同砂砾摩擦,“从东边沙海来。船……毁了。找个地方养伤,换点补给。”他言简意赅,没有多余的解释。在这种地方,解释越多,破绽越多。一个从劫难中侥幸活下来的独狼,就该是这副沉默寡言、生人勿近的模样。
“东边沙海?”光头守卫的独眼眯起,上下打量着陈默,尤其在他胸前渗血的布条和那条布满诡异裂纹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。“碎颅号的血牙,是你干掉的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惊疑。几天前,碎颅号在黑风暴海边缘覆灭,血牙失踪的消息,已经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黑石堡底层传开。而眼前这人,虽然狼狈虚弱,但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隐约的压迫感,绝非普通角色。
周围几个路过的亡命徒也停下了脚步,目光闪烁地看向陈默,带着审视、忌惮和一丝贪婪。
陈默心中一凛,面上却依旧木然,缓缓摇了摇头:“风暴……卷碎了船。我运气好,被甩了出来。血牙……没见到。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。
光头守卫盯着陈默看了足足十几息,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。最终,他冷哼一声:“哼,算你命大。黑石堡规矩,生面孔入堡,需缴纳入城费。或者……有引荐人。”
引荐人?陈默初来乍到,哪里认识什么人。他沉默了一下,从破烂的衣襟内,摸出了两块品质最次、棱角粗糙的赤血晶——这是他路上击杀一头落单的沙蝎所得,也是他仅存的、能拿得出手的“财物”了。
“只有这个。”他将赤血晶递了过去。
光头守卫接过赤血晶,掂量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但也没再刁难。在这种地方,实力和油水才是通行证。眼前这人虽然可疑,但看起来油水不多,又重伤在身,不值得大动干戈。
“进去吧!记住,在黑石堡,管好自己的手脚和嘴巴!惹了不该惹的人,沙海里的秃鹫就是你最后的归宿!”光头守卫警告了一句,挥了挥手,身后的守卫让开了一条通路。
陈默默然点头,拖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一挪地走进了黑石堡那巨大而沉重的黑石门洞。
门洞内光线昏暗,充斥着更加浓烈的汗臭、劣质酒气、血腥味和某种兽类的骚味。喧嚣的声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:粗野的叫骂声、商贩的吆喝声、驮兽的嘶鸣声、兵器碰撞的铿锵声……汇集成一曲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蛮荒交响。
街道狭窄而肮脏,地面是踩得坚实的黑土混合着各种污秽。两旁是依着山体开凿或直接用巨大黑石垒砌的简陋石屋,挂着各种粗糙的招牌:收购皮货兽骨、出售劣质武器、提供肮脏的宿处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酒馆……形形色色的人挤在街道上:袒胸露背、肌肉虬结的战士;眼神闪烁、兜售着不明物品的掮客;穿着暴露、浓妆艳抹在招揽生意的流莺;还有更多是和陈默一样,满身风尘、眼神警惕或麻木的底层修士和亡命徒。
陈默的出现,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。在这座混乱的堡垒里,每天都有无数像他这样的人走进来,也有些人再也走不出去。他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惨的罢了。
他需要尽快找一个地方落脚,处理伤势,并打探消息。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,目光扫过那些挂着住宿招牌的石屋,大多肮脏破败,门口站着眼神不善的守卫。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条相对僻静些的巷子口,那里有一块半旧的木牌,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简陋的酒杯和床铺图案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:“石穴”。
看起来是最便宜、也最不引人注意的那种地方。
就在陈默准备走向那条巷子时,一个刻意压低、带着一丝讨好和试探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:
“这位……兄弟,新来的?伤得不轻啊。”
陈默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,左手却微微绷紧,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气机锁定了声音的来源——一个靠在街角阴影里、身材干瘦、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皮甲、脸上带着市侩笑容的中年男子。
“有事?”陈默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