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沙暴吞没一切的瞬间,他左手紧握玄元鉴碎片,暗金的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个薄薄的、不断剧烈波动的护罩,勉强抵挡着最致命的沙砾冲击和罡煞侵蚀。他身体紧贴着地面,如同融入沙海的一块顽石,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!
他的目标,并非硬抗沙暴,也非击杀敌人。
而是…那艘巨大的荒沙骨舟!
在沙暴的掩护下,在玄元鉴碎片光芒的指引下,他如同鬼魅般,顶着狂暴的罡风煞气,朝着那艘在沙暴中剧烈摇晃、如同怒海孤舟般的惨白巨船,艰难而迅速地潜行而去!
混乱,是猎杀者的天堂,也是猎物唯一的生路!
沙砾不再是沙砾,而是亿万颗烧红的弹丸,裹挟着荒古罡煞的凶厉,疯狂撞击着摇摇欲坠的荒沙骨舟。那由某种洪荒巨兽粗粝骨骼拼接而成的船体,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在下一波沙暴的撕扯下彻底解体。狂暴的风声是这片死亡荒漠唯一的咆哮,足以淹没一切杂音。
陈默蜷缩在骨舟侧面一处因剧烈撞击而裂开的巨大肋骨缝隙里,像一头受伤后蛰伏于岩缝的孤狼。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胸腔深处尚未愈合的暗伤,细密的血珠混着汗水和污垢,从额角、肋下尚未完全封口的伤处渗出,又被扑面的沙尘瞬间糊住,结成暗红的痂。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,撞击着残破的经脉,提醒他此刻的虚弱与凶险。
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,将全部精神凝聚于眉心一点,属于玄牝灵体的灵觉视野艰难开启。眼前的世界褪去表象的混沌与狂暴,化作无数扭曲、冲突、纠缠的能量流线。骨舟本身的材质,那些惨白的巨骨,散发着一种枯寂、沉重、带着死亡余温的灰白光芒。骨舟之外,沙暴是肆虐的金黄与暗红交织的狂暴洪流,那是混杂了荒古罡煞的灵气在无序冲撞。而在骨舟内部,隔着一层厚实的、布满粗糙修补痕迹的骨质舱壁,他能“看”到几团相对明亮、带着凶戾气息的赤红光团在晃动——那是劫掠者身上散发的生命与杀伐混杂的“炁”。
上层甲板传来粗野的咆哮,穿透风沙的嘶吼,带着一种非人的暴虐:“稳住‘碎心’!蠢货!压住那些该死的‘赤血晶’,别让核心崩了!鬣狗!带人下去,把溜进来的耗子给我揪出来,剥了他的皮挂桅杆上!” 是那个独角头领的声音,被手下称为“血牙”。
机会稍纵即逝。就在血牙咆哮的尾音被风沙吞没的瞬间,陈默动了。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,从肋骨裂缝中滑出,精准地避开骨舟表面几处因沙暴冲击而能量乱流特别汹涌的区域——那些地方在灵觉视野中如同喷发的火山口。他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骨壁,几乎是贴着甲板匍匐前进,目标直指骨舟侧面一处因老旧而能量屏障最为薄弱的舱门铰链处。那里,在灵觉视野中,代表能量屏障的黯淡黄光如同风中残烛。
“碎岳”左臂无声无息地抬起,五指张开,暗金色的玄元剑元力并非狂暴涌出,而是化作无数细若游丝、凝练到极致的能量针,精准地刺入那处能量屏障的薄弱节点。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声轻微的、如同琉璃碎裂的“咔嚓”声。那层黯淡的黄光屏障如同水泡般悄然破灭。陈默右手并指如剑,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查的破灭剑意,点在锈蚀的金属铰链连接处。坚硬的金属如同朽木般无声无息地断裂、粉碎。
他像一尾滑溜的鱼,从那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破口,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,反手将断裂的金属残渣和几块碎骨堵在身后,勉强遮掩住入口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浓重血腥、陈年汗馊、劣质油脂燃烧和排泄物恶臭的污浊气息,如同实质的铁锤,狠狠砸在陈默的感官上,让他眼前一黑,胃部剧烈翻腾。他死死咬住牙关,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。
这里似乎是骨舟的最底层,一个巨大而空旷的货舱,或者说,囚笼。光线极其昏暗,只有高处几个巴掌大的气孔透进浑浊的沙暴微光,勾勒出无数根支撑巨兽肋骨的粗大支柱的阴影。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。舱壁和地面覆盖着厚厚的、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污垢,踩上去黏腻湿滑。巨大的金属笼子或粗大原木围成的栅栏占据了大部分空间,里面塞满了影影绰绰的人影。
是奴隶。
他们蜷缩在冰冷的骨板或肮脏的草垫上,衣衫褴褛得几乎无法蔽体,露出的皮肤布满污垢、伤痕和冻疮。大部分人都麻木地低着头,眼神空洞,仿佛早已失去了灵魂,只剩下躯壳在绝望中本能地喘息。只有少数人,在陈默潜入带起的微弱气流和光线变化中,惊惶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度的恐惧,身体本能地向后瑟缩,却又无处可逃。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长期的折磨和绝望,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反抗意志。
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。这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百倍。但他没有时间悲悯。他能清晰地听到上层甲板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,鬣狗带着人正在逐层搜索。
他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染血的、原本属于某个离火殿弟子的破烂法袍,团成一团塞进角落的污垢里。然后,他目光扫过离他最近的一个巨大木笼。里面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。那是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劫掠者尸体,穿着肮脏的兽皮甲,胸口被某种钝器砸得塌陷下去,显然是在之前的混乱或冲突中死去不久。陈默毫不犹豫地扒下那身带着浓重体臭和血腥味的皮甲,飞快地套在自己身上。粗糙的兽皮摩擦着肋下的伤口,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,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。他又抓了几把地上的污垢,胡乱抹在脸上、脖子上,掩盖住过于干净的皮肤和属于“外来者”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