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默缓缓摘下隔音耳罩,那沉闷的、无处不在的40hz低频嗡鸣依旧在他耳蜗深处回荡,震得他脑仁有点发麻。舌尖上,那股LSd残留的甜腥味顽固地盘踞着,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。他长长地、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,仿佛要把肺里最后一点毒雾都挤出去。危机暂时解除,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。他的目光,如同两把冰冷的探针,再次射向那片冬青树丛——那片秦瞳发出警告后消失的阴影!
浓密的墨绿色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喷泉变换的七彩灯光偶尔在上面投下诡异的光斑。那里,现在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。刚才那点微弱的反光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秦瞳走了?还是…被带走了?那个“RUN”,究竟是给谁的?冰冷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
“老K!采样瓶!”周默的声音带着低频声波冲击后的沙哑,但异常清晰。他不能等!母巢在清洗数据,蜂巢疗养院的人随时可能来善后!证据!他需要能钉死他们的铁证!
“接着!”老K头也不回,反手又从他那像百宝箱似的三轮车斗里摸出几个拇指大小的、带密封橡胶塞的棕色玻璃瓶,甩手扔给周默。“小心点!那水邪门儿!”
周默一把接住瓶子,没有丝毫犹豫,转身就冲向依旧在哗哗喷水的泉眼。他避开主喷口弥漫的水雾,目标明确——喷泉水池底部!那里是投放点最可能的残留区!他绕过几个还处于“我是谁我在哪”状态的迷茫居民,也顾不上池边湿滑的瓷砖。他蹲下身,目光锐利地扫过铺着鹅卵石的池底。水流在彩灯照射下晃动着迷离的光斑,干扰着视线。
在哪里?在哪里?!
他的手指掠过冰凉刺骨的池水,拨开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。突然,指尖触到一个硬物!不是石头!他猛地捏住,迅速提起水面!
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滴落。在他指间,赫然是一个只有小指粗细、一次性的塑料注射器!针头还套着保护帽,但里面的液体已经空了。注射器的筒身上,一个微小的、却无比清晰的激光蚀刻LoGo,在喷泉的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微光——一个精密、冰冷的六边形蜂巢图案!
蜂巢疗养院!
冰冷的怒意瞬间取代了耳中的嗡鸣!果然是他们的脏手!周默的心脏像被这冰冷的注射器狠狠刺了一下。他迅速将注射器小心地塞进一个棕色玻璃瓶,用力塞紧橡胶塞!物证!铁证!他捏着这个小小的瓶子,感觉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呜哇——”
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划破了社区逐渐回归的、带着劫后余生般茫然的平静。红蓝爆闪的光芒在街道尽头闪烁。陈正!他终于赶到了!
周默迅速将采样瓶塞进贴身口袋,直起身。老K也关掉了那台持续发出“拆弹”声波的音响。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喷泉单调的水声和越来越近的警笛。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似乎真的淡了许多,被晚风吹散,或者被40hz声波驱离。
刘大爷已经提好了裤子,正满脸通红、手足无措地试图把甩飞的皮带重新系上。张婶儿抱着依旧一脸懵懂的旺财,老脸皱成一团,似乎在努力回忆刚才自己到底干了什么。摔跤的青年还坐在地上揉屁股。两个老头正尴尬地互相递纸巾擦鼻子。内衣外穿的“超人”胖子已经不知何时溜得无影无踪。
一场光怪陆离的集体幻觉,似乎正在40hz的物理震荡和警笛的现实中迅速消散、褪色。
老K从他那辆钢铁战车上跳下来,走到周默身边,光头在警灯闪烁下忽明忽暗。他压低声音,带着焊锡和机油混合的烟火气:“林丫头那边刚挤过来一条消息,跟便秘似的,断断续续。她说…母巢的‘清道夫’协议抽风了,好像内部触发了什么优先级更高的任务,暂时顾不上这边数据清洗了。算咱们走狗屎运!”
暂时安全?周默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。他捏着口袋里那个冰冷的注射器瓶子,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沉寂的冬青树丛。秦瞳的警告,母巢的异常,蜂巢的大胆投毒…这片刚刚驱散毒雾的社区上空,无形的硝烟似乎更加浓重了。陈正的警车正呼啸着驶入广场,车灯刺破了最后的暮色。
而喷泉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喷涌,水流冲刷着池底的鹅卵石,仿佛要洗去所有罪恶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