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监管司接连出手。苏州拿下郑氏商行,抄出藏于地下窑洞的三万石陈米;金陵查封赵记布庄,查获伪造的仓储凭证十七张;最棘手的是洛阳的王家,世代经商,朝中有人撑腰。
崔嫣然亲自带人上门查验,对方闭门不出,称“所储皆为自用”。她不动声色,命人查其过往三年进出货单,发现其去年仅卖出三千匹布,今年却一口气购进十万匹,远超本地需求。
“这不是备货,是控市。”她在奏章上写道,“请旨查封其库,彻查资金来源。”
圣旨很快批复:准。
王家被罚没两倍非法所得,主事人下狱候审,家族三代不得参与科考与仕途。震慑之下,其余观望者纷纷低头认罚。
风波渐息,但李瑶知道,这只是治标。
真正的隐患在于,眼下这套体系太依赖临时应对。没有预警机制,没有分级响应,全靠人盯数据、拍板决策。一旦主事者换人,或局势更复杂,就可能反应迟缓。
她召集户部、银行、监察三方主官议事,提出起草《市易调节法》。
“我们要建一套评估体系。”她在会上说,“把物价涨幅、信贷增速、物流效率这些数据列成指标,设定黄、橙、红三级警报。黄色提醒注意,橙色启动干预,红色直接动用储备与执法权。”
有人问:“这不就是管得太死?商人还怎么放手经营?”
李瑶反问:“如果一条河上游不断蓄水,下游却干旱无雨,你是让它自然泛滥,还是提前开闸分流?”
那人沉默。
她继续说:“调控不是打压,是让火候稳住。父亲说过,治大国如烹小鲜。火太大,菜就焦了;火太小,又熟不了。我们现在的问题,是火太旺,油都冒烟了,还不知道掀锅盖。”
最终,法案获得多数支持,交由礼法阁审议。
散会后,崔嫣然留下,把一份《商情研判简报》放在李瑶案头。“这是我整理的二十家重点商户的资金流向图,其中有三家还在暗中转移资产,可能是想换个名字重来。”
李瑶点头:“盯住他们。别让他们以为风头一过就能翻身。”
崔嫣然又说:“这次能成,是因为边关安稳,漕运畅通。要是前线打仗,后方肯定乱套。”
“所以每一步都不能孤立看。”李瑶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“军事稳了,经济才能活;经济活了,还得防着它烧过头。”
夜里,李瑶仍留在户部。她盯着最新一批入市调度单,确认明日第一批平价粮将按时抵达苏州西市。
一名文书官进来通报:“江南巡查组发回消息,崔大人已启程前往九江,预计五日后抵南昌。”
李瑶嗯了一声,提笔在调度图上画了个圈。
就在这时,门外脚步声急促。
一名侍卫快步进来,双手呈上一封密函:“京兆尹急报,城南发现一家新开钱庄,三天内吸纳民间存款逾三十万两,许以月息三分,远高于官行。经查,幕后东主疑似与此前被罚的赵记布庄有关。”
李瑶放下笔,拿起密函拆开。
烛光下,她的手指在纸面上缓缓移动,停在一行字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