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李骁已站在军工作坊外。他昨夜没回府,一直等在演武场边,手里攥着演习后收上来的箭杆残片。有的弓弦崩断,有的箭头卷刃,火雷引信烧得不均,炸点偏移了近十步。这些细节他都记在心里。
门一开,他就走了进去。李震已在里面,正低头翻看一张摊开的图纸。桌上摆着几件拆解的兵器,还有炭笔画出的结构线。工匠们陆续进来,围在一边,没人说话。
“昨晚我看了所有记录。”李骁把手中的残件放在桌上,“三段击打得快,但弓不撑得住连射。炮兵那边更麻烦,引信一受潮就哑火。”
李震点头:“我们得改。”
他抬手,在空中轻轻一划。一道微光闪过,几张新图浮现出来。线条清晰,标注着尺寸与材料配比。这是从乾坤万象匣中调出的机关图谱,经过系统解析后的改良版。
“复合弓要用三层木料加筋条压制,拉力提升,寿命也长。”李震指着其中一张,“箭头统一用高碳钢,淬火温度控制在特定范围,穿透力能翻一倍。”
工匠首领张铁锤凑上前,手指沿着图纸边缘滑动。他不懂那些数字,但看得出这图和以往不同。每根线都有意义,每个角都标了数。
“这尺寸……怎么这么准?”他问。
“不是估的,是算出来的。”李震说,“就像建房子要按梁柱间距来,造兵器也不能靠手感。千张弓一个样,才能让士兵换了也能用。”
有人低声嘀咕:“祖上传的手艺,什么时候轮到纸上定规矩了?”
李骁听到了,没发火。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旧弓,又拿了一把按新图试制的样弓,拉开站到门口。
“比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他在百步外立起靶子,先用旧弓连射五箭。第三箭开始,弓臂微微发颤,第五箭偏出靶心。再换新弓,一口气射了十箭,最后两支仍钉在红心。
“这不是手艺的问题。”李骁放下弓,“是标准的问题。战场上没人给你慢慢挑弓选箭,我们必须保证每一把都能打满三十轮。”
张铁锤沉默片刻,终于开口:“那……该怎么炼钢?”
李震取出另一份册子,是李瑶连夜整理的简化手册。里面没有复杂术语,只有步骤和对照表。比如“焦炭与铁矿比例为三比七”,“锻打次数不少于十二遍”。
“你们照这个做第一批样品。”他说,“材料我来调,工坊归你们管。”
当天下午,炉火就烧了起来。铁水翻滚,匠人们轮班上阵。有人负责控温,有人记录时间,还有人拿着尺子量刚出炉的箭头。一开始废品不少,不是太脆就是变形。但每失败一次,他们就对照手册改一步。
到傍晚时,第一支合格箭头出来了。通体乌黑,尖端泛蓝。张铁锤拿在手里反复查看,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——是真的,不是梦。
“能用了。”他说。
李震和李骁赶到时,正赶上试射。新箭配上改良复合弓,一百二十步外扎穿三层皮甲。炮兵那边也传来消息,标准化火药包封装完成,十枚连爆无一哑火。
“这东西要是早点出来,北境那一仗能少死多少人。”李骁低声说。
李震没接话。他知道儿子在想什么。那场战役里,有士兵因为弓弦断裂被迫近身肉搏,也有炮手因引信失灵被敌骑冲垮阵地。现在这些问题有了答案,但代价已经付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