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仲文坐在案前,面前摆着几张纸。上面写着各地已有女子参与记账、制药、经商的具体事例。他盯着看了很久,终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。
“此风不可长!”他对身边人说,“明日我去联络几位御史,务必让朝廷收回成命!”
话音落下,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几名身穿便衣的人影匆匆走过巷口,朝着不同方向散去。
李瑶的手指突然顿住。
她在刚收到的一份密报上看到一行字:有商贾暗中向守旧派输送银钱,目的为阻止女子进入纺织行业,以维持低价雇工。
她把这页纸单独抽出,压在砚台底下。
然后继续写下去。
苏婉走进房间时,看见女儿还在伏案。
“累了就去休息。”她说。
李瑶摇头。“快好了。等父亲看过这份建议书,我们就能申请正式批文。”
苏婉走到窗边,望着远处灯火。今晚有不少人家亮着灯,女人在缝衣、做饭、哄孩子睡觉。她们中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摸过笔?
“总会有人挡路。”她说,“但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。”
李瑶停下笔,抬头看向母亲。
“接下来会更难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婉回过身,脸上很平静,“所以才要一步一步走稳。”
她走到案前,拿起那份写满数据与案例的册子。
“明天我要去见三位开明士绅的家主。他们答应提供闲置院落作校舍。我们要尽快定下开课日期。”
李瑶点头。“课程我也拟好了。先教识字、算术,再加医理常识和契约写作。实用为主,不讲虚文。”
苏婉伸手抚平纸角的褶皱。
“那就准备刻印第一批课本。名字我想好了——《女子初学辑要》。”
母女二人相对而立,屋内只剩烛芯轻微的爆裂声。
这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。
一名侍女进来,递上一封短笺。
李瑶拆开一看,眉头立刻皱起。
“王仲文联合六名乡老,明日要在城南讲学,主题是‘妇德为先,才学非务’。”
苏婉接过纸条,看了一眼,放回桌上。
“他们想公开驳我们。”
“要不要也组织一场宣讲?”李瑶问。
苏婉沉默片刻,说:“不必跟他们争口舌。我们做实事就好。”
她转身走向衣柜,拿出一摞用粗布包好的纸张。
“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的妇女手记。有写药方的,有记收支的,还有临终前留给孩子的嘱托。字迹有好有坏,但每一笔都是她们自己写的。”
她把布包交给李瑶。
“你找人誊抄一份,加上注解。作为学堂第一本练习册。”
李瑶接过包裹,感觉沉甸甸的。
“您打算怎么办?”
“明天我去纺织坊。”苏婉说,“看看那些女工上课的情况。顺便问问她们,最想学什么。”
她走到门边,拉开房门。
夜风拂进来,吹动了桌上的纸页。
其中一张飘落到地上,李瑶弯腰捡起。
那是某位妇人写的句子:**学会了写字,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人**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