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拂过山岗,吹动他的披风。远处有士兵点燃篝火,开始搬运尸体。几名医官穿梭其间,为伤员包扎。
李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掌心有干涸的血迹,不知是敌人的,还是自己之前搏杀时划破的伤口留下的。
他没有擦。
这是该记住的东西。
一个时辰后,文渊阁方向传来飞鸢鸣响。一只银翅机关鸟低空掠来,落在烽火台栏杆上。它展开尾部暗格,取出一封密函。
校尉接过,呈上前。
李骁拆开看了几眼,随即折好收入怀中。
“通知各部,”他说,“明日清晨开始清理战场,俘虏押送洛阳待审。所有缴获物资登记造册,不得私藏。”
命令传下,各营陆续行动。
他依旧站在原地,没有动。
月亮升了起来,照在断裂的山谷边缘。那里有一面倒下的旗,旗杆折断,布面沾满泥灰。几个士兵走过去,想把它捡起来。
可刚碰到旗杆,整面旗就碎成了灰。
李骁看着那一幕,忽然开口:“不用捡了。”
士兵们停下动作。
他转身走向临时帐篷,脚步沉重却稳定。
帐篷内灯已点亮。桌上摆着一份战报草稿,是他亲手写的开头:
“太行一役,敌军主力尽歼,北岭粮道断绝,叛乱联合势力瓦解。”
他提起笔,继续写道:
“此战胜于谋略,成于协同。前线将士用命,后方调度有序,方得全功。”
写到这里,笔尖顿了一下。
他想起昨夜李瑶送来的铜匣,想起她一夜未眠整理的情报,想起她在晨光中走入大殿的身影。
这一仗,不是他一个人打的。
笔尖重新落下:
“今大局已定,然善后之事不可懈怠。请中枢尽快拟定安置方案,优抚阵亡将士家属,严审俘虏首恶,安抚沿途百姓。”
最后一句写完,墨迹未干。
他放下笔,伸手摸了摸桌角那个铜匣。匣子还在,火漆封印完好,里面是最初的那份推演图。
他没打开。
有些东西,看过一次就够了。
外面传来脚步声。一名传令官走入帐篷,单膝跪地:“殿下,文渊阁急件。”
李骁抬头:“念。”
“陛下诏令:前线诸将辛苦,着即犒赏三军。另,公主李瑶奏请设立战后抚恤司,拟名单如下,请殿下签署同意。”
他听完,点头:“准。”
传令官退下。
李骁站起身,走到帐外。夜色深沉,星河横贯天际。远处仍有零星火光在跳动,那是士兵在焚烧战死者无法辨认的遗物。
他望着那片火光,久久未语。
然后他抬起右手,轻轻按在胸前。
那里贴身藏着一张纸条,是李瑶早年写给他的提醒:
“别忘了为什么出发。”
他闭了会儿眼。
再睁开时,眼神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