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王元庆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官服,腰杆挺直,手中捧着那份奏疏抄本,径直走向值房。
“我要当面谢她。”他对拦路的小黄门说。
苏婉正在凤仪宫翻阅一份医案,听闻通报抬头看了眼窗外。天边刚泛起青色,宫道上已有不少人影往来。
她放下笔,轻声道:“请他进来吧。”
王元庆进门时脚步一顿。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位高坐堂上的妇人,却只看见一个身穿素袍的女子,正低头记录药方,袖口磨出了细毛。
“下官……”他声音有些哑,“辜负了您的心意。”
“没有辜负。”苏婉抬眼,“你只是害怕。怕错信一人,怕站错位置,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罪人。这很正常。”
“可我不该躲。”
“你躲,是因为你还想活着做事。”她合上册子,“现在你来了,说明你还愿意做点事。这就够了。”
王元庆眼眶发热,低头深深一揖。
苏婉没有受礼,而是起身走到他面前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:“回去吧,把该办的公务办了。别让那些真正想看笑话的人,等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。”
那人退出殿外时,脚步稳了许多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陆续有官员恢复当值。有人主动递交了积压的折子,有人开始召集下属议事。大理寺连夜审录口供的消息也传了出来,节奏有序,不急不躁。
苏婉依旧留在宫中,每日巡视几处偏殿,查看膳食是否按时送去,药汤有没有凉掉。她不再多说什么,只是出现在那些最需要安定的地方。
一日清晨,她站在廊下看着远处宫门。几个年轻郎中结伴而行,一边走一边讨论户部新推的账目核查法,语气自然,神情放松。
她转身欲回屋,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唤。
“母亲。”
她回头,看见李瑶站在台阶下,手里拿着一份卷宗,眉头微锁。
“怎么了?”苏婉问。
“刚收到前线消息,李骁已经在回京路上。”李瑶走近几步,“他说要亲自护送一批军械入城,顺便……看看李毅的情况。”
苏婉点头,伸手接过那份卷宗,指尖触到纸面时顿了一下。
纸上写着一行小字:“锦衣卫署西侧墙根发现新鲜泥土痕迹,疑似夜间有人翻越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穿过庭院,落在宫墙投下的那一道窄窄的阴影上。
一名守卫正沿着墙根巡查,靴底踩过一处松动的砖石,发出轻微的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