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翻到最后一页,停下。一行字写着:**有个老汉说,他孙子能活下来,是因为苏大夫免费施药,如今孙子报名参军,他亲手给他扎了护腕。**
他合上卷宗,低声吩咐:“把这些话,一句不改,抄录十份,密封入库。另备一份,送去李瑶那里。”
次日清晨,校场集结。李震立于高台,诸将与地方官列队而立。他不开战策会,也不讲军功,只缓缓开口:
“昨夜,七十岁老翁步行五十里,送来麻鞋一双。他说,‘吾儿死于旧吏之手,愿将军多杀恶人。’”
台下无人言语。
他又道:“豫章百姓,自发运粮,缝衣制药,送子参军。他们不是被征的,是自愿来的。为什么?因为他们知道,这一仗打赢了,孩子能上学,田里有种子,夜里不怕敲门声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:“所以我说,此战若胜,非我李氏之功,乃千千万万黎民共举!”
话音落,全场肃立。一名老将抬手行礼,动作迟缓却庄重。接着是第二人、第三人……整齐划一。
李骁回到西营,见义勇营已在操练。一名少年跌倒,立刻爬起,继续挥枪。他没去纠正,只站在队尾,默默跟着做了十个俯卧撑。
李瑶在灯下整理《民声实录》,挑出最具代表性的几段,准备交给宣传队刻印成册。她忽然停笔,盯着其中一句话:“李家不收礼,只问你能做什么——这话是谁说的?”
下属答:“是个卖菜的老妇,她儿子在后勤营搬粮。”
她点点头,将这句话标红,置于首页。
苏婉回到医所,将琉璃管放在案角。她取出显微机关镜,对准小虫。镜片转动三圈,虫体结构清晰显现——腹部有极细的刻痕,排列成环状符号。
她皱眉,正欲记录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一名医徒急奔进来:“苏大夫,村东有两个民夫冻伤,刚送来!”
她立刻起身,抓起药箱就走。
李毅在暗室复核所有百姓供词,确认无伪造痕迹。他取出一枚铜符,注入灵力,墙上浮现出鹰涧峡地形投影。他在几处标记点画圈,又在豫章通往北境的三条私道上各钉一枚银钉。
一名下属低声禀报:“黑松岭西侧的追踪符印,昨夜被人取走,但没破坏。”
李毅盯着地图,没说话。半晌,他取出一封信,封好,写下“亲启”二字,交给手下:“走水路,务必亲手交到家主手中。”
李震仍在大营处理文书。亲卫送来热汤,他摆手未接。目光落在桌角一张纸条上,是苏婉昨夜留下的字迹:“异虫体内发现人工刻痕,疑似传递信息载体,建议封锁近期接触者。”
他提笔批注:“加强防护,勿惊扰百姓。”
又加一句:“民心已动,不可因疑而伤信。”
李瑶拿着《民声实录》初稿走进大帐,见父亲仍在批阅。她将玉简放上案几,轻声道:“这些话,足够让谣言不攻自破。”
李震点头,指着其中一段:“就用这个开头——‘我娘说了,李家不抢粮,不逼婚,还教女孩读书。这种人,不该信,该跟。’”
李瑶笑了:“我已经让人刻版,明日就能发到前线各营。”
帐外传来鼓声,是新兵操演的节奏。李震起身走到帐口,望着远处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。一个少年摔倒了,旁边的人伸手拉他起来,两人拍肩一笑,继续奔跑。
他转身对李瑶说:“告诉所有官员,这一仗,我们靠的不是城池,是人心。”
李瑶应声退下。
夜再度降临。苏婉在医所角落点燃熏炉,放入特制药草。她将琉璃管放入柜中锁好,又检查了一遍门窗。
李毅派来的两名暗卫,一人守在屋外树影下,另一人扮作医徒,坐在诊堂角落看书。
苏婉坐下,翻开病历簿,刚写下“十一月初三,新增冻伤三人”,忽然听见窗外有轻微刮擦声。
她抬头,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轮廓——像是有人蹲在窗外,手里拿着某种工具,正慢慢撬动窗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