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德缓缓起身:“臣附议。百姓盼新律,不是为了听我们争辩祖制与变法,而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一口饭、一间屋、一块地。若连这点都不敢保,还谈什么治世?”
李震看着他:“你说过,变法贵在顺势。现在,势在哪?”
“在民间。”赵德答得干脆,“在每一个被逼到绝境却仍想讨个说法的人心里。”
“那就顺势而为。”李震站起身,声音沉稳,“即日起,成立‘律法补遗专务司’,由李瑶总领,赵德协理,统筹修订与推行事宜。不限于三道试点,凡有急难冤情,皆可先行适用补遗条款。”
此言一出,厅内气氛骤变。有人脸色发白,有人低头攥袖,更多人陷入沉默。这不是妥协,是绕过阻力直接推进。
一名老臣忍不住道:“如此行事,岂非乱了体制?”
“体制若不能救人,要它何用?”李震盯着他,“我不是要毁掉旧法,是要让它变得有用。若连‘女子可分家产’‘商户可立契约’都不敢写进条文,那我们立的是什么国?护的是什么民?”
他顿了顿,语气更沉:“从今日起,每季度各地必须上报积案清理进度。监察司将抽查百案,若有故意拖延、曲解律令者,一律罢职查办。”
话音落下,再无人敢出声。
会议结束,众人陆续退出。赵德留下,低声对李震说:“此举会触动太多人。有些人不会明着反对,但会在执行中设障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震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“但我们已经让得太久了。允许三年观察,是给旧规留体面。可若连最基本的公正都不敢推行,那这个王朝就没有存在的意义。”
赵德沉默片刻,终是点头:“我会配合李瑶,尽快搭起专务司班子。”
李震转向李瑶:“你明日动身,先去江南。不必只看官府报上来的数据,去听听百姓怎么说。条文好不好,不在纸上,在他们嘴里。”
李瑶应下,转身收拾案上文书。她的手指划过那份补遗初稿,停在第一条上。那里原本写着“建议保障女子析产权”,如今已被朱笔改为:“凡婚嫁析产,无论男女,均按血亲与贡献分配,违者追责。”
她将卷宗收进匣中,抬头看了眼李震。他正站在地图前,目光落在江南、闽越、交州三道红线上。
“我会带回来真实的声音。”她说。
李震没回头,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李瑶抱着文书走出政厅,清晨的风拂过廊柱。她脚步未停,径直朝府衙方向走去。整理出行所需文件,安排随行人员,还得调阅最新一批民间诉状底档。时间不多,任务很重。
而在她身后,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。李震坐回案前,提起朱笔,在一本新册子封面写下六个字:《补遗专务司章程》。
笔尖落下,墨迹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