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沉吟良久,终于问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?”
“越快越好。”她说,“春闱刚过,落第举子正愁出路,流民也陆续返乡。这个节点,最容易聚人。”
苏婉插话:“我可以调拨一批防疫汤剂和基础药品作为入学赠礼,既能体现关怀,也能宣传卫生理念。”
李骁也道:“北营那边有几个受伤退役的老兵,识字懂阵法,不如送去当体能教官。也算给他们条出路。”
赵德点头,“若真要推行,我可联络几位江南籍的小吏,先做些暗访,摸清哪些家族最顽固,哪些人还能争取。”
崔嫣然静静听着,忽而说道:“我母亲家在吴县有些旧交,虽不算顶尖望族,但在文会上说得上话。若需要传递缓和之意,我可以试着走动。”
李瑶看了她一眼,微微颔首,“多谢。”
李震的目光仍在地图上停留。他的手指慢慢划过太湖轮廓,最终停在苏州府治所的位置。
“你可想好,一旦挂牌,就再也收不回来了。”他说。
“我想好了。”李瑶声音不高,却清晰无比,“这不是一步险棋,是迟早要走的路。医馆让我们看见民生之痛,江南院则是治本之策。我们可以慢,但不能停。”
李震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有了决断。
“准了。”
两个字落下,屋内气氛为之一松。
李瑶立刻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奏稿草案,双手呈上,“这是我草拟的设立章程,请父亲过目。另附招生简章初稿、课程设置表、三年发展规划。”
李震接过,粗略翻看,眉头微动,“女子也可入学?”
“当然。”李瑶答得干脆,“苏家妹妹去年就在洛阳试点教村妇识字算账,效果很好。这次不仅收女子,还单设女舍,课程一样,待遇一样,结业后一样任用。”
苏婉嘴角微扬,眼中闪过赞许。
赵德却皱眉:“这可是捅马蜂窝的事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看看,女人不仅能绣花,还能管账、修渠、写诉状。”李瑶毫不退让,“我们既然要破旧立新,就不能留半步退路。”
李震没再质疑,只是指着其中一条问:“你说结业者优先补缺,那现有官员若被顶替,如何安抚?”
“不撤人,只空岗递补。”李瑶解释,“老官照常任职,但凡有出缺,一律优先录用江南院毕业生。三年之内,形成惯例,便无人敢反对。”
“聪明。”李震轻轻点头,“既不撕破脸,又能换血。”
他合上奏稿,抬眼看女儿,“你考虑得很周全。”
李瑶低头,“我只是不想让后来的人,再像我们当初那样,什么都得从头摸索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终是提笔,在稿首批了四个字:**准予筹办**。
墨迹未干,他抬头道:“名字就叫‘江南院’,不必遮掩。但第一年,只招一百二十人,分两期。你亲自盯着。”
“是。”李瑶双手接过批文,指尖触到纸面时,微微一顿。
窗外传来更鼓声,已是辰时三刻。
苏婉起身整理袖口,“我去库房清点物资,今晚就得派人南下筹备。”
李骁说:“我也通知兵部,沿途驿站预留通行文书。”
赵德拱手:“老夫即刻起草几封私信,先稳住几个中间派。”
崔嫣然没有动,只是望着李瑶,轻声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的,会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