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日在宜阳,守卡吏卒支吾不肯放行车队。赵德当场命人拆封查验货物,确认为石灰与药柜后,提笔写下通牒文书,并加盖工部印信。
“明日午时前不开关,我便上报中枢,请锦衣卫前来问话。”
次日清晨,关口已撤。
他在途中得知,李骁已启用暗线护送后续物资。此举虽非常规,但眼下非常之时,只能以雷霆手段破阻碍。
至第三日,南方三州窑厂陆续开工,首批青砖装车启运。消息传回前线营地,李骁正在查看第二批选址报告。
“荆北坡地太多,不宜建大型院落。”他指着地图,“把原定一座改为两座小型医点,分散覆盖村落。”
副官记录完毕,犹豫道:“可图纸又要重改,工匠怕更跟不上。”
“那就再派人去教。”他说,“苏婉能在一处教会,就能在十处教会。实在不行,让医队里懂些营造的弟子跟着学,将来自己建。”
他合上册子,起身走出营帐。
暮色渐沉,几处工地灯火已亮。木架竖立如骨,墙体初成轮廓。远处传来凿石声,还有人在喊号子调正梁柱。
他站在高坡上望了一阵,转身吩咐:“明日我去陈塘口,那边排水沟还没动工。苏婉说,水排不出去,地基三年内必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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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婉那一夜睡得很浅。
清晨起来,她亲自带着两名随行医师和三位老匠,在工地一角搭了个简易模型。用碎砖拼出院落格局,细绳拉出通道分界。
“这条沟必须深挖一尺半。”她蹲在沟槽边,用手丈量深度,“坡度也要够,雨水才能顺势流走。”
一名工头蹲在一旁,拿着尺反复测量,忽然抬头:“若按您这法子,每座医馆光挖沟就得耗二十个工日。”
“值得。”她说,“一间屋子能用三十年,基础错一天,日后补救要花十年。”
她站起身,拍去裙角泥灰,忽然觉得肋侧一阵钝痛。连日奔波,旧伤隐隐发作,但她没停下。
中午时分,她召集所有工头再次开会。每人发了一张简化图纸,上面用红墨圈出关键节点:承重柱位置、门窗朝向、排污口高度。
“看不懂的地方,现在问。”她说,“今晚之后,我不再重复。”
有人举手:“这窗开得太大,风雨灌进来怎么办?”
“加挡雨檐,平时敞开通风。”她答,“病人最怕闷气,宁可多费些木料,也不能委屈呼吸。”
又有人问:“若将来扩院,这墙还能拆吗?”
她点头:“非承重墙全部留活口,日后可拆可移。医馆不是死物,它得跟着病情变,跟着百姓需要变。”
众人散去后,她在模型前驻足良久,提笔在图纸背面写下几行改进意见:建议增设遮阳廊、优化药房采光、统一门把手高度以便老弱操作。
天色渐暗,她扶着桌沿缓缓坐下,指尖仍在勾画线条。
远处,李骁正站在新筑的地基上,对照图纸检查梁距。他抬头望了望天,云层低垂,似又有雨意。
他唤来工官:“今晚所有木料入库,露天部分加盖油布。明日一早,我要看到陈塘口的排水沟全线开挖。”
工官领命而去。
他站在尚未封顶的框架之中,伸手摸了摸横梁接口。木材干燥,榫卯严实。
这时,一名工匠匆匆跑来:“将军,东侧墙基刚填完土,可底下发现一道裂痕,像是地势沉降所致。”
李骁皱眉,立即随他过去。
坑底潮湿,一道细缝自北向南延伸,约有臂长。他蹲下身,手指探入裂缝,察觉深处土质松软。
“立刻停工。”他下令,“通知苏婉,这里需要重新勘测地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