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点头,重新坐回案前。桌上多了两份新报:一是太医署近五日夜间出入登记簿,二是福源当铺今日质押铜牌者的详细记录。
他翻开登记簿,目光扫过一行行名字。大多数为值守医师或药童,进出时间规律。直到第三日晚戌时末,一条记录跳入眼中:
“外客一名,持临时通行符,由西偏门入,停留半个时辰,未登记姓名,仅注‘修炉匠’。”
李毅指尖停在这行字上。
他又打开第二份文书。当铺账册记载,今晨巳时,一名男子质押铜牌一枚,特征如下:年约四十许,左腿微跛,右手虎口有茧,说话略带河东口音。铜牌正面刻“卍”形符号,背面编号“叁柒贰”,材质为黄铜掺锡,非市面流通制式。
李毅将两张纸并排摆放,视线来回移动。
修炉匠——跛足——铜牌——太医署偏院——斗笠人。
线索开始串联。
他立即提笔写下三条指令:其一,彻查太医署所有炉灶维修记录,追索近十日内是否有外部工匠进出;其二,调取当铺周边街坊目击口供,重点排查该男子离开后去向;其三,派人伪装成药材商,在太医署外围蹲守,留意任何形迹可疑的夜间访客。
命令刚发,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。一名密探快步入内,双手呈上一封密信。
“南线回报,当铺男子质押铜牌后,未直接离去,而是转入附近一家茶肆,在角落坐了约一刻钟。期间曾与一人短暂交谈,对方身穿灰布短褐,帽檐压得很低,未能看清面容。两人未碰杯,也未传物,只听那灰衣人说了句什么,跛脚男子便匆匆起身离店。”
“有没有听到内容?”
“茶博士听见两个字——‘炉冷’。”
李毅瞳孔微缩。
他猛然想起,太医署偏院那间废弃药房,曾有一座老旧丹炉,专用于炼制温经散。近年早已停用,炉膛封闭,烟囱堵塞。若说“修炉”,唯有此一处。
而“炉冷”二字,极可能是在传递信号——任务完成,停止行动。
他当即起身,抓起外袍:“备马,去太医署。”
刚走到门口,另一名属下疾步赶来:“大人,刚收到消息,那座偏院药房……昨夜有人撬开后窗,屋内地面有新鲜脚印,通向后巷。另外,丹炉炉盖被人掀开过,炉膛内残留少量未燃尽的纸灰。”
李毅脚步一顿。
他缓缓转过身,望向桌上的铜牌拓印图。那“卍”形符号下方的数字“叁柒贰”,此刻看来,不再只是批次编号。
它可能是某种顺序代号——第三组,第七次传递,第二级联络人。
也可能,是一把钥匙的编号。
他走回案前,拿起放大镜,再次对准纸片上的划痕。这一次,他调整角度,让灯光斜射其上。划痕的深浅分布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起伏,像是被精心雕刻过的齿距。
忽然,他伸手摸向腰间匕首,抽出寸许,用刀尖轻轻比对那道痕迹。
刀刃与划痕完全吻合。
这不是钥匙的印痕——这是钥匙本身的设计图。
李毅收刀入鞘,声音低沉:“通知所有暗桩,封锁太医署周边四条街巷。任何人试图携带金属物件离境,立即扣押。”
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物证,转身出门。夜风扑面,吹动檐下灯笼,光影在他脸上划过一道锐利的线。
马已在门前等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