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沉默地看着桌上的物件:钱袋、纸片、五份口供、三张告帖残页。线索像被风吹散的灰烬,看似有迹可循,实则无法聚拢。
“这些混混,真不知道雇主是谁?”
“审得够深。”李毅道,“有人想逃,咬舌自尽未遂,现在还吊着命。他们确实只认钱,不认人。连牙侩长什么样都说不准,只记得声音沙哑,走路微跛。”
李瑶叹了口气:“这就对了。王晏不会亲自出面,也不会让亲信冒风险。他要的是混乱,不是证据。”
话到此处,两人都没再开口。
良久,李毅伸手将那张模糊纸片翻了个面。背面有一道极淡的压痕,像是曾被重物压过,隐约显出半个印章轮廓,但无法辨识内容。
“还有没有别的办法?”他问。
“除非能找到那个牙侩。”李瑶说,“他是目前唯一连接上下两层的人。只要抓到他,或许能撬开一层。”
“他已经躲起来了。”
“那就等他露头。这种人拿了钱,总会花出去。盯紧城南几家赌坊和酒肆,他迟早会出现。”
李毅点头,却未起身。他坐在灯下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柄。刀鞘漆黑,纹路已被掌心磨得发亮。这么多年来,他第一次觉得,手中的刃不知该朝何处落下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苏婉推门进来。她换了身素色衣裙,脸上不见昨夜的焦灼,但眼底仍有倦意。
“查到了多少?”她问。
李毅将审讯结果简要说了一遍,末了道:“人抓了,路断了。”
苏婉站在桌边,目光扫过那些纸页,久久未语。窗外风起,吹得灯焰晃了一下,她的影子在墙上微微颤动。
“他们不怕真相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很轻,“就怕没人敢信。”
李毅抬眼看向她。
“你继续查。”她说,“我不懂你们的手段,但我信你一定能找出那条线。只要还在动,就不算输。”
她转身离开,脚步沉稳,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密室内只剩李毅一人。他重新摊开所有线索,一张张移动位置,试图找出某种排列规律。纸片上的符号、告帖的墨色、混混交代的时间节点……他甚至将铜钱一枚枚摆开,对应每日交易次数。
可无论怎么拼,中间那段空白始终填不上。
夜更深了。灯油将尽,火光缩成一点微红。李毅靠在椅背上,闭目思索。忽然,他睁开眼,拿起那张沾水的纸片,对着灯光翻转——
在特定角度下,晕染的墨迹边缘,浮现出一丝极细的划痕,像是书写时笔尖顿挫留下的痕迹。那不是一个字,也不是符号,而是一道人为制造的缺口,仿佛故意留下某种标记。
他心头一动,立刻取出放大镜——这是家族空间中配发的机关工具,能清晰映出细微纹路。镜片贴近纸面,那道缺口被放大数倍,形状逐渐清晰:像是一把钥匙的齿痕,又像某种锁孔的反向轮廓。
李毅呼吸微滞。这不是普通的记账符。它被改造过,藏着另一层信息。
他正要起身唤人,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,一名锦衣卫在门外低声禀报:
“大人,城南福源当铺刚刚有人质押一枚铜牌,牌面刻着同样的符号,守柜的说,那人走路微跛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