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德谨慎开口:“若现在揭发他指使造谣,恐被反咬一口,说是构陷士族领袖。不如暂压消息,先稳住局面。”
“稳?”李瑶摇头,“谣言一日不清,接种就一日停滞。等下去,不是稳,是坐视瘟疫蔓延。而且——”她顿了顿,“越是遮掩,越显得我们心虚。”
李震没有立刻回应。他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城南方向飘动的布幡,良久才道:“百姓怕的是未知。我们讲医理,他们听不懂;我们说数据,他们看不见。真正能打动他们的,是活生生的人和事。”
“所以我建议。”李瑶取出另一份文书,“明日发布《防疫正闻录》,列出近三年天花死亡人数,再附上已接种家庭名单,请他们公开现身说法。同时在城南广场设‘答疑日’,由母亲们带着孩子当场查验伤口,回答质疑。”
赵德仍有些担忧:“若有人故意闹事呢?”
“那就让所有人看看。”苏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她刚赶到,披风未解,脸上带着疲惫,“他们可以编故事,我们可以讲事实。他们靠恐吓,我们靠行动。”
李震看着她:“你确定要亲自出面?一旦有人冲击现场,风险不小。”
“这本就是我的事。”苏婉平静道,“我提出种痘,我主持接种,若连面对质疑都不敢,还谈什么为民谋利?”
李震点头:“好。户部即刻出榜,工部搭台,禁军抽调百人维持秩序。明日午时,城南广场,正面回应一切流言。”
会议结束,众人各自离去。李瑶回到情报房,下令加快印制《防疫正闻录》,并联络已接种家庭,请其明日到场。赵德则赶赴礼部,协调宣讲流程,力求滴水不漏。
黄昏时分,苏婉回到防疫司。她坐在棚下,翻开病历簿,一页页核对今日接种记录。医助递来一碗热汤,她接过喝了几口,目光仍落在纸上。
外面天色渐暗,街巷冷清。一名少年跑来报信:“夫人,西市又贴出新告帖,说种痘之人七日内必吐黑血,已有三人暴毙,尸体藏在官署地窖。”
苏婉放下碗,指尖微微用力。
“再去查。”她低声说,“把每一张告帖都收回来,记下张贴时间地点。我要知道,这些话是从哪一天开始,一步步传到百姓耳朵里的。”
少年领命而去。她站起身,走到院中最后一排待种孩童前。一个瘦弱男孩缩在母亲身后,眼神惊恐。
“别怕。”她说,“很快就好。”
她伸手去拉他的手腕,男孩猛地一挣,身子后退,撞翻了桌角的药盒。几支密封管滚落泥地,其中一支瓶塞松动,细微的粉末洒出,在暮色中泛着淡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