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昨夜进驻樟溪村,全村三百二十一人皆受瘴气侵扰。她当众饮下一碗药汤,又亲手为十余名重症施针。今晨已有村民主动求诊,还送来鸡蛋与粗布作谢礼。”
李震点头:“让她多带些助手,别太累。”
正说着,李骁踏入帐中。铠甲未卸,肩头还沾着草屑。
“残部基本肃清,俘虏三千余人,已集中关押。部分小股逃入深山,我已派斥候盯住出山路径,暂不追剿。”
“做得对。”李震抬头,“这些人大多是被迫征召的农户,审明身份后,愿归田者放归,愿服役者编入工役营,修路筑坝。”
李骁应下,犹豫片刻,又道:“父亲,闽越虽平,但楚南那边……真要等他们动手?”
李震放下笔,抬眼看他:“我们现在打的是民心。福建刚定,百姓要看的是饭有没有得吃,伤有没有得治。至于楚南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让他们跳出来再说。”
李骁不再多言,拱手退出。
傍晚,李震登上城楼。
下方长街尽头,一条人流缓缓移动。那是百姓排队领粮的队伍,从官仓一直延伸到巷口。孩童跟在母亲身后,手里攥着半块饼。
城墙上风大,吹得旌旗翻卷。一名守卒默默递上披风,李震摆手拒绝。他望着城下,目光沉静。
同一时刻,苏婉正在村中祠堂熬药。
灶火映着她的脸,额上沁出汗珠。她将最后一味药材投入锅中,用木勺缓缓搅动。十几名村民围坐四周,有的咳嗽不止,有的腿脚浮肿。
“这药苦,但喝完能睡个安稳觉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舀出一碗递给身旁少年,“趁热喝,别怕。”
少年接过,一口气喝完,皱眉咂嘴:“真苦……但肚子里暖和了。”
苏婉笑了笑,又盛了一碗,自己先喝了一口,才递给下一位老人。
夜深,药锅熄火。她走出祠堂,抬头望天。星子稀疏,云层低垂。
一名年轻郎中跟出来,低声问:“明日去哪个村?”
“枫岭。”她说,“听说那里有个孩子高烧三天不退,郎中说是‘鬼附身’,不肯施药。我们得赶在他们烧香驱邪前到。”
郎中点头,转身去收拾药箱。
苏婉站在院中,搓了搓冻僵的手指。远处山影黑沉,仿佛藏着无数未解的苦难。她呼出一口气,转身走进厢房,吹灭油灯。
而在城外军营,李骁坐在灯下擦拭佩剑。
布巾滑过剑身,带起细微金属摩擦声。帐外传来脚步,副将进来禀报:“南方哨探回报,两广边境近日调动频繁,似有兵马集结。”
李骁停下动作,剑尖微微一顿。
“查清楚是哪支军队?”他问。
“尚未确认,但旗号不像正规边军,倒像是……私兵。”
李骁盯着剑锋,映出自己疲惫的眼睛。他缓缓将剑收入鞘中,起身走向地图架。
手指落在两广交界处,轻轻点了两下。
营外更鼓响起,三更天。
风从营门灌入,吹动案上纸页哗哗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