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雾未散,医疗营的灯火仍在摇曳。草席铺就的地面上,病患层层相叠,呼吸粗重,间或传来压抑的咳嗽与梦呓般的呻吟。药锅架在火堆上,汤汁翻滚,苦涩的气息混着湿土味弥漫在低矮的棚顶之下。
苏婉蹲在一侧,右手持木勺搅动药汤,左手肘抵着膝盖支撑身体。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,贴在眉角,袖口卷至小臂,露出的手腕上有几道干裂的细痕。一锅药熬尽,她亲自舀起一碗,端到角落那名始终未醒的年轻士兵面前。
这人是从前线抬下来的,送来时嘴唇发紫,指尖冰凉。苏婉摸过他的脉,沉而疾,知是瘴毒已侵入肺腑。她当即取针,在其风池、内关连刺三针,又以酒精棉擦拭皮肤,贴上自制的退热膏药。整夜她未离左右,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药布,测一次体温。
天光微亮时,士兵终于睁眼。他目光浑浊,嘴唇颤动,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。
“别用力。”苏婉将碗凑近他唇边,“喝一点,慢慢来。”
他吞下两口,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。片刻后,泪水从眼角渗出,顺着太阳穴流进耳后发际。
“夫人……”他终于挤出声音,“我以为……再也见不到天亮了。”
苏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你现在看见了,以后还会看见更多。”
她起身走向另一张病床,脚步有些虚浮。昨夜她只喝了半碗稀粥,指甲边缘因反复清洗和接触药液而脱皮,右手中指还残留着被针柄磨破后的血痂。两名助手正忙着分发新熬的药剂,其中一人低声禀报:“西区三个老病号热度降不下去,您得看看。”
苏婉点头,顺手从腰间的布囊里取出一支玻璃注射器,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提取液。这是她用空间种子培育的金线莲提炼而成,虽不能根除瘴毒,但可短暂压制炎症反应。她一路走到西区,依次为三人推注药液,动作熟练,神情平静。
一名年长军医站在旁侧,忍不住开口:“这种法子,从前听都没听过。扎针也就罢了,这……打进去的东西,真能救人?”
“它救了二十一个人。”苏婉收起注射器,语气没有起伏,“你可以不信,但别拦着他们用药。”
军医闭了嘴,低头记录病情。
日头渐高,营地内外陆续送来新的病患。有巡逻途中晕倒的士卒,也有附近村落自发前来求诊的百姓。药材消耗极快,几筐青蒿和黄芩已见底。苏婉翻开药册,快速清点库存,随即从乾坤万象匣中取出一包密封的灵草种苗——这是她在系统空间培育的抗毒品种,生长周期短,药效稳定。她亲手将种子撒入临时搭建的药圃,浇上掺了灵泉水的水液,叮嘱助手按时遮阴覆膜。
正忙碌间,一名士兵踉跄跑进营门,脸色灰白,肩头还背着一个昏迷的老妇。他跪倒在泥地上,喘着粗气:“求求你们……救救她!她是我娘,昨晚开始发烧,现在……现在说不出话了!”
苏婉立刻上前查看。老人双目紧闭,鼻翼翕动,呼吸浅促,手腕脉象浮数无力。她迅速解开衣领,发现颈侧有一处红斑,微微隆起,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暗青色。
“蚊虫叮咬引发感染,毒素扩散。”她回头对助手说,“准备银针和冰敷袋,先退热。再熬一碗加量青蒿汤,加两钱丹参。”
她俯身施针,手法稳健,每一下都精准落在穴位之上。一刻钟后,老人呼吸稍缓,额头渗出冷汗。苏婉用布巾擦去汗珠,轻声对那士兵说:“她会好起来的。”
士兵伏地叩首,哽咽难言。
苏婉扶着他起身,只说了句:“守着她,别让她乱动。”
她刚走回主帐,又有两人抬着担架进来。上面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,浑身湿透,嘴唇发黑。随行村民说他是昨夜独自穿越沼泽来找药的,中途跌进腐水坑,爬出来时已经神志不清。
苏婉立即下令清洗伤口,剪开衣物检查。少年背部有多处溃烂,皮肉泛绿,散发出淡淡的腥臭。她皱眉,知道这是湿毒深入肌理的表现。她取出特制的消毒粉洒在创面,又用蒸煮过的纱布层层包裹,最后喂下一口浓缩药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