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旧市散摊,本不在官册,风吹雨打,无遮无靠。”她展开一卷黄纸,“自今日起,凡愿登记入坊者,享半年免租,优先选址,铺面有顶,仓储有锁。若仍愿在外摆摊,也可,但不再划固定地段,风雨自担。”
人群中有人动摇。
她再道:“新政不逼人改行,只给一条出路。你若觉得坊内规矩严,大可不去。但若既不愿守法,又要抢地段,那就休怪市曹执法无情。”
这时,赵德骑马而至,手中捧着一卷明黄令旗。
他朗声道:“奉主上手令——市不可塞,利当共通。今日不让路者,明日无市可入。”
牙人脸色骤变。
赵德翻身下马,将令旗插在坊门前石狮旁,冷眼看去:“现在,谁还想挡路?”
片刻沉默后,人群缓缓退开。
巳时三刻,东市官坊正式开市。第一间粮铺开门迎客,掌柜接过第一位顾客递来的铜钱,手竟有些发抖。他低头数了三遍,才敢放进钱匣。
消息传回政事堂时,李震正在批阅边疆军报。李瑶走进来,将一份《市曹日报》放在案上。
“首日交易一百六十三笔,总流水一千二百七十贯。”她汇报,“稽核司已收齐各铺凭证,未发现虚报。”
李震放下笔:“商户反应如何?”
“多数谨慎,只敢进少量货。但已有七家提出追加仓储申请。”她顿了顿,“不过……有一处异常。”
“说。”
“西街第十八铺,‘林记药材’,一日成交四十八笔,流水三百一十贯,远超同类铺面。且其买家多为短暂停留,购完即走,未见复购记录。”
李震抬眼:“可查过货源?”
“尚未。按例,需三日后才能例行抽检。”
“不必等。”他提笔写下一行批注,“令稽核司即刻暗访,调取前后三日进出记录,查其是否囤积禁药或倒卖官供药材。”
李瑶接过批条,正要退出,又被叫住。
“把《劝商令》碑文拓片送去各州治所。”李震道,“另附一份《东市首日实录》,告诉他们,帝都不靠强征也能增收。”
她应声离去。
黄昏降临,政事堂烛火渐亮。李震仍在处理公文,案头堆满了各地呈报的田册清查进度。他揉了揉额角,抬头看向沙盘。
南坊区域,一座新坊模型静静立着,周围街道首次标出了“商流箭头”,粗细不一,指向东市最密集。
赵德 te night 返回,带回一份名单——市曹稽核司举荐的两名老吏,皆为寒门出身,三十年未曾升迁,因拒收贿赂屡遭排挤。
“我已签了任书。”他说,“明日就让他们上任。”
李震点头:“市吏不清,百政皆浊。你拟个《操守十六条》,尽快出台。”
赵德答应下来,又犹豫道:“只是……有些人怕是睡不着了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醒着。”李震淡淡道,“繁荣起来的地方,原本就容不下昏睡的人。”
夜深,李瑶回到值房,取出私册,在“林记药材”条目下画了个圈。她翻出今日所有交易凭证,逐张比对笔迹与签名格式。
突然,她停住。
同一铺面的四十八张凭证中,有七张的“买方画押”笔锋极轻,像是刻意模仿他人字体。更奇怪的是,这些单据的墨色略深,与其他凭证明显不同。
她将七张纸并排 id out 在灯下,手指轻轻抚过签字处。
墨迹未完全干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