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点头:“明日我将呈递《全民教化奏疏》,请朝廷定策:凡适龄孩童,无论男女,皆须入学三年;地方官若敷衍塞责,视同怠政。”
话音未落,又有声音响起:“夫人志向高远,可百年积弊,岂是一纸文书能改?就算人人识字,就能国泰民安了吗?”
提问者是个中年文士,眉间深锁,语气并非挑衅,而是 genue 的疑虑。
苏婉没有立即回答。她走出堂外,来到院中一方新立石碑前。碑面平整,刻着两行楷书:
**民智不开,则国运不兴;**
**女子不学,则万家偏枯。**
她抬手轻抚碑文,指尖掠过每一笔划的凹痕。
“我知道,单靠读书,不能立刻让荒田变良亩,不能一夜治好瘟疫,也不能让每个孩子吃饱穿暖。”她转过身,面对众人,“但我见过太多母亲抱着病儿奔波数十里求医,只因村里没人认得药名;见过农夫被奸商骗去半仓粮食,只因看不懂契约;见过女儿跪在祠堂前哭求父亲准她上学,却被斥为‘不安分’。”
她的声音沉了下来:“这些事,我都见过。所以我不信天命,只信人力。哪怕十年只能改变一村,百年只能唤醒一城,我也要做。”
她指向碑前一群学生:“你们看她们。她们现在写的每一个字,将来都会变成一句话——一句能救人的话,一句能护家的话,一句能让后代不再跪着活的话。”
孩子们不知何时已列队站好,齐声朗读碑文。声音清越,穿透晨雾,传向远处田野。
赵德悄然靠近,低声道:“士族那边还在暗中阻挠,有些地方已出现毁书、退学之事。”
“让他们毁。”苏婉平静地说,“书可以烧,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一个字,火就灭不了。”
“可民心易散难聚,若无长久之策……”
“那就建制度。”她打断他,“从课本到师资,从考核到任用,全部纳入官制。不让教育依附于个人善意,而要成为国家铁律。”
她望向远方。几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在田埂上,身影细小却坚定。其中一个回头挥手,笑容灿烂。
赵德看着她侧脸,忽然明白为何李震常说:“家中万事可托,唯教化一事,必由她亲掌。”
这时,一名差役匆匆跑进院子,手里捧着一封加急文书。他喘息着递上:“京中急报,礼部六位主事联名上书,称‘妇人干政,紊乱朝纲’,请撤女子学堂之令!”
周围空气骤然凝滞。
苏婉接过文书,未拆封,只用手指摩挲着火漆印的边缘。片刻后,她将其交还。
“不必拆。”她说,“你回去告诉他们,明天我会在紫宸殿当众宣读《全民教化奏疏》。若有异议,届时朝堂之上,一一回应。”
差役愣住:“可……他们说,若不撤令,便集体辞官。”
苏婉嘴角微扬,竟似笑了。
“那就辞。”她说,“但我要让他们知道,这世上有一种东西,比官位更硬。”
她转身面向学堂大门,阳光正洒在“启智堂”三字匾额上。学生们已排好队,准备开始新的一课。一位女教师走上讲台,打开课本,清了清嗓子。
“今日第一课。”她朗声道,“我们学写自己的名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