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,李骁召集诸将议事。沙盘置于中央,模拟潼关地形。几位老将围立,目光落在那些代表火炮的小木块上,神色各异。
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将开口:“少将军,火器虽利,终究难当主力。潼关依山而建,上下仅一条道,历来攻守皆靠步骑攀援。若单靠几门炮轰城,怕是徒耗弹药。”
另一人附和:“不错。当年先帝征西戎,也曾用过霹雳车,可面对坚城,仍是云梯登城为主力。火炮惊敌尚可,破城恐非其所长。”
李骁静听完毕,才缓缓起身。他拿起一根竹杖,指向沙盘西侧一段城墙:“诸位请看,此处为西瓮城,年久失修,去年暴雨冲塌一角,至今未补。敌军以为地势险要,不必重修,实则已是弱点。”
他又点向南面山坡:“敌无远程器械,仅有弓弩数架,射程不过三百步。而我新型火炮,有效射程可达八百步以上。只要我军炮兵占据南坡高地,便可从容轰击城楼、箭垛、守军集结处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渐沉:“我不是要取代云梯,而是要让敌人根本不敢登上城墙。等他们被炸得胆寒,死伤枕藉,再派精锐冲锋,那时阻力将减七成。”
老将们面面相觑。
李骁扫视众人:“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新法。但请记住,这不是试验,这是清君侧之战的第一步。陛下已被奸宦蒙蔽,诏令讨伐我父,实为权臣篡政之谋。我们若不主动出击,等到禁军南下,局面只会更难收拾。”
帐内一片寂静。
良久,那白发老将低声道:“若真能破关如破纸……老夫愿率本部为先锋。”
李骁抱拳:“多谢老将军信任。但我有一令,必须先行——明日拔营,炮兵先行。”
众将一怔。
“我要让那潼关守将,未见我军旗帜,先听我炮声裂空!”
次日黎明,天光微亮。
校场上,十门改良火炮已装车完毕,炮管漆黑,炮轮包铁,每一门都由四匹健马拉动。炮兵团列阵整齐,士兵身着统一灰褐战袍,腰佩短刀,背负工具箱。
李骁立于高台,手持令旗。他最后一次检查了随行携带的作战手册——那是他亲手编写,记录了所有火炮参数、旗语代码与应急处置方案。
副官策马上前:“将军,粮草辎重已备妥,全军随时可出发。”
李骁望向西南方向。晨雾尚未散尽,远处山影朦胧,隐约可见一道狭长关口横亘其间。
“传令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遍全场,“震字第一炮兵团,开拔。”
令旗挥下。
鼓声起。
第一辆炮车缓缓启动,铁轮碾过地面,发出沉闷声响。随后是第二辆、第三辆……十门火炮依次前行,队伍绵延百丈。
李骁翻身上马,落后半步跟随炮团行进。他知道,这一路不只是向潼关进军,更是向旧战法发起挑战。
风从背后吹来,带着炉火与硝石的气息。
他握紧缰绳,目光始终锁定前方炮车扬起的尘烟。
最后一门炮驶出校场时,车轴突然发出一声轻响,像是木料承压过重的呻吟。
李骁勒马回头,盯着那根连接炮架的横梁看了片刻。
他抬手示意停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