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交。”李震将笔放回砚台,“但怎么教,由我们定。让他们派人来学,就在洛阳设‘工技院’,统一授课。不许私传,不许仿造。三年之内,不得外流。”
“若他们不肯?”
“那就只给一半图纸。”他语气平静,“够用,不够造。想要全的,就得守规矩。”
李瑶记下,转身准备拟文。临出门前,她回头问:“那学堂这边,还需要什么支持?”
苏婉想了想:“再多印些图册,再招二十个学生。另外,我想在城南设个实习点,让学员轮流去接诊。”
“我去安排。”李震说,“明日就批文。”
话音落罢,他又看了眼墙上的经络图。阳光斜照进来,映在那些细密的线条上,像是某种无声的脉动。
李瑶快步离去,身影消失在街角。苏婉送李震到门口,两人并肩站了片刻。
“你觉得这条路走得通?”他忽然问。
“已经有人走起来了。”她指着远处一个背着药篓的身影,“那是昨天才来的学员,今早就主动去帮邻居家孩子退烧。他不会开方,但知道用温水擦身,知道不能捂汗。这就够了。”
李震望着那背影渐行渐远,轻轻点了点头。
午后,医馆恢复安静。苏婉坐在案前修订讲义,窗外传来孩童背诵口诀的声音。她停下笔,抬头看去,几个小学生正围在院中石桌旁,齐声念着:“伤寒发热分阴阳,出汗忌口要记牢——”
她笑了笑,继续写字。
傍晚时分,李瑶遣人送来一份文书底稿,是致西域使团的正式复函草本。苏婉翻看一遍,在“培训须由我方主导”一句旁画了个圈,又添了一句:“首期招生限三十人,食宿由官府供给,但需通过识字与品行考核。”
她合上纸页,交给侍从带回官署。
夜风拂过屋檐,吹动檐下悬挂的药匾。苏婉收拾好药箱,正欲关门,忽见一个少女匆匆跑来,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。
“苏大夫!我按您教的配了止血散,给娘用了,真的止住了!”她喘着气,眼里含泪,“我还……我还记了过程,您能看看对不对吗?”
苏婉接过纸,展开一看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味药名和用量,字迹生涩,却一笔不落。
她抬头看着那张满是期待的脸,伸手接过炭笔,在纸角写下一个“准”字,盖上私印。
“明天来上课。”她说,“你已经是半个医者了。”
少女捧着纸奔回家去,脚步轻快。苏婉站在门前,望着她的背影融入暮色。
院中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,光影摇曳间,墙上的经络图显得格外清晰。一支炭笔滚落在地,滚到门槛边停住,笔尖朝向屋内那本摊开的教材。
烛火跳了一下,映出纸上最后一行新写的字:
“凡授医术者,必知其责重于刀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