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从今晚起,所有前来就诊者,我都将记录其脉搏、呼吸、瞳孔反应与言语逻辑偏差。”她说,“哪怕只是轻微迟疑,也要记下。这些人里,未必只有一个细作。”
李毅看着她铺开纸页,忽然道:“你早知道会有事发生。”
“不是知道。”苏婉放下笔,“是察觉。昨日药材被截留在货栈,父亲下令原地待命,可今晨仍有三批药包被人试图拆封。我让人换了标记,果然有人来取。”
她抬头看向李毅:“他们以为我们在等指令,其实我们已经在查。”
李毅点头,将蜡丸残片收入怀中。“我去追这条线。‘南巷’若是个地点,城里叫这名的胡同有六处;若是代号,就得从通信方式入手。”
“等等。”苏婉叫住他,“这人用笔记录,习惯右手执笔,磨损位置偏外侧,说明写字时常斜握。这种姿势多见于速记之人,或许他传递的是口述情报。”
李毅脚步一顿:“你是说,他不是主事者,而是传信的中间一环?”
“有可能。”苏婉指向绢条上的笔迹,“你看这‘南’字末笔拖得过长,不像书写者本意,倒像是抄录时手抖所致。他拿到的是别人口述的内容,写得匆忙。”
李毅盯着那绢条看了几秒,转身出门。
苏婉熄了灯,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,才重新点亮油灯,继续翻阅药册。她在“三十七号”名字旁画了个圈,又在其后添了一行小字:“曾提及家人染疫,但无具体住址,言语回避亲属称谓。”
她合上册子,取出一只特制瓷瓶,倒出三粒黑色药丸,放入另一个标有“备用”的小罐中。这是她最近调配的新方,专用于检测慢性中毒迹象。明日巡诊,她打算悄悄混入几位可疑者的汤药里。
城北暗哨据点,李毅推开木门,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。他从怀中取出蜡丸残片,放在桌上,又摊开一张洛阳城简图。六条名为“南巷”的胡同分布在不同坊区,其中三条位于东市周边,两条靠近禁军校场,一条深入内城民居。
他盯着地图,忽然注意到其中一条南巷,正好穿过一处旧药行后巷。
他伸手摸向腰间匕首,指腹擦过刀柄上的刻痕——那是每次完成任务后他自己划下的。这次还没划。
他站起身,吹灭灯火,推门而出。
与此同时,流民营临时医帐内,苏婉正将一批新熬好的汤药分装入陶罐。她逐一加盖密封,然后在每个罐底用朱砂写下一个数字。这是她新设的编码系统,对应不同批次的药材来源与分配路线。
一名年轻医女进来帮忙,低声问:“苏大夫,这些药还要送到北区吗?”
“送。”苏婉答,“按原计划,一个都不能少。”
医女点头退下。
苏婉站在药架前,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。她伸手探入袖中,摸到一块硬物——是昨夜从死者身上取下的那支笔杆,木质光滑,尾端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,像是一道弯曲的裂纹。
她还未认出这个标记的来历。
但她知道,对方既然敢派人混入医队,就不会只派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