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令兵的声音在营门口炸开,李瑶正将最后一卷《防疫十则》塞进竹筒,听见“西岭渡口”四字,手一顿,抬头望向江面。晨雾未散,对岸树影模糊,但帆影已现。
她没多问,转身就走。竹筒夹在腋下,脚步快而稳,直奔军工坊外那片新铺的铁道。
李骁刚换完甲胄,听见通报也立刻动身。他一路疾行,靴底踩在夯实土路上发出闷响,赶到江岸时,蒸汽机车已在轨道上静候,三门重型开花炮固定在车厢内,炮口朝前,像沉睡的兽吻。
“铁轨都查过了?”他问监工。
“昨夜巡了三遍,枕木钉牢,接口焊死。”那人答得利落,“李小姐亲自验的。”
李瑶此时已站上高台,手中握着一柄铜锤。她没穿官服,只着短襟束腰的工装,袖口卷至小臂,露出手腕上一道旧疤。她抬眼扫过整条轨道——自军工坊起,经营地东侧,一路延伸至江岸浮桥,全长八百余步,双层枕木嵌入玄铁条,泛着冷光。
她挥锤敲下。
“铛——”
钟声荡开,机车烟囱猛地喷出一团白雾,锅炉内的压力缓缓攀升。司炉拉动操纵杆,齿轮咬合,车轮开始转动。沉重的车身发出低沉的摩擦声,沿着铁轨向前滑行。
李骁站在轨道旁,目光紧随车头。他知道这趟运输意味着什么——火炮若能顺利渡江,南征军便可撕开敌方防线。可他也清楚,这条路从未走过重载,地基是否稳固,接口能否承压,全靠今日一试。
列车行至中途,速度渐稳。李瑶在高台上记录运行数据:每刻钟行进一百二十步,震动幅度低于预估值,锅炉温度正常。
就在此时,前方传来一声异响。
不是金属断裂的脆响,而是某种沉闷的“咔”声,像是铁与铁之间突然错位。紧接着,车头微微一斜,前轮陷入轨道缝隙,车身剧烈晃动,炮架发出刺耳的摩擦。
“停炉!”李骁大喝,拔腿就冲。
他跑得极快,几步跃上车头踏板,探身查看。铁轨接口处赫然有一段被截断,断口不齐,显然是人为锯割。车轮卡在缺口边缘,再往前半尺,整辆机车就会侧翻。
“取千斤顶!”他吼道。
随从飞奔回工坊,片刻后扛来液压装置。这是空间工坊特制的工具,通体乌黑,结构紧凑。李骁亲手将其置于车体前端下方,旋紧螺杆,缓缓顶起车身。金属吱呀作响,车轮一点点脱离断轨。
“补焊!”他又下令。
工匠提着熔炉赶到,火焰喷涌,将一段备用铁条焊在断口上。焊缝尚未完全冷却,李骁已挥手:“解耦后厢!减负前行!”
两名士兵迅速解开连接锁扣,后两节车厢被推离主线,停靠在旁轨。只剩车头牵引首节炮车,重量减轻近半。
李瑶这时也赶到现场。她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用手摸了摸断轨边缘。指尖沾上些许铁屑,她捻了捻,眉头微皱。
“不是施工失误。”她低声说,“是夜里动的手。”
李骁点头:“派人查工队名册,从今往后,进出者皆需查验腰牌。”
话音未落,机车再度轰鸣。修复后的轨道勉强承重,车轮缓缓滚过焊口,继续向前。每一步都走得沉重,却坚定。
终于,炮车抵达浮桥入口。浮桥由十八艘战船并列而成,甲板铺厚木,两侧加装护栏。轨道延伸其上,直通对岸。
李骁亲自指挥调度,命四组绞盘同时发力,将炮车徐徐拉上浮桥。江风扑面,桥身微晃,但轨道稳固,炮车平稳前行。
对岸敌军显然察觉异动。了望塔上人影攒动,不久后,箭矢如雨射来。李骁立即下令盾阵掩护,弓弩还击。几轮交锋后,对方退入林中,不再露头。
炮车安全抵达彼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