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令兵话音未落,李震已转身走向殿外长廊。脚步声在石砖上回荡,却不显急促。他没有下令追查西川爆炸,也没有召集群臣议事,只是站在议政殿门口停了片刻,望着天边将明未明的晨色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让他们亲眼看看,我们为何不能停下。”
苏婉从医棚归来,袖口还沾着药渍,听见这话便点了点头。李骁解下佩刀交予卫士,只留一柄短剑系于腰间。李瑶合上手中账册,命人取来最新的巡航日志。一行人穿过宫城侧门,踏上通往浮空台的青石阶。
飞艇静悬于黎明之上,形如巨鲸浮游苍穹。铜铁铆接的外壳泛着冷光,底部悬挂的轨道车厢模型随风轻晃,顶端那面玄色旗帜展开,上绣“民为贵”三字,在晨风中猎猎作响。甲板上的蒸汽管道缓缓升腾热气,动力舱传来低沉的嗡鸣。
李震踏上舷梯时,并未回头。其余人依次登艇,舱门闭合,锚链收起。随着一声清越汽笛,飞艇缓缓离地,越过宫墙,向东方天际滑行而去。
脚下大地渐次铺展。幽州矿区率先映入眼帘,黑烟自矿井口升起,却被一道道蒸汽抽水机牵引着排入高空净化塔。矿工列队换班,井口旁立着刻有《安全规程》的石碑,新来的学徒正低头抄录条款。
“那年冬天,”李震靠着前栏,声音不高,“我们守了七个人三天三夜。”
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:“是为了试压阀?”
“是。一个工匠被烫伤,腿废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后来我们在每台机器旁都设了急救箱。”
飞艇转向南行,掠过青牛县境。月光洒在刚翻过的田垄上,曲辕犁静静停在地头。远处几间农舍亮着灯,其中一间窗纸上映出一个小女孩伏案写字的身影。
“那是第一个女学生家。”苏婉轻声道,“她娘跪在书院门前,说宁愿自己去挖野菜,也不能让女儿一辈子困在灶台边。”
李瑶调出投影,一幅数据图浮现空中:“如今全县识字率六成,女子入学占三成。去年秋收,她们家用改良种子多打了两石粮。”
楚南织坊出现在视野中央。成片的水车纺机在河岸连绵转动,热气蒸腾中,织户们正将新布匹装车。一条轨道穿坊而过,运货列车准时驶来,装卸工按流程核对封条编号。
“以前一匹细绢要卖一贯五百钱,”李瑶看着账目更新提示,“现在降到四百,百姓能买得起,织户收入反而翻了倍。”
李骁站在武器平台上,手搭在火炮操纵杆上:“这炮不打人,专破山崩雪堵。”
“可也有人想拿它攻城。”李震接了一句。
北方雪原接踵而至。冰封大地上,除雪车沿着轨道稳步推进,高温喷口融化积雪,旋转铲板将残冰抛离轨面。几辆客运列车紧随其后,车厢内灯火通明,孩童贴着窗户向外张望。
“上次暴雪死了多少人?”苏婉问。
“驿站报上来的是八十七。”李骁答,“全在私道冻毙。主干道因除雪及时,无一伤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