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笑了笑:“他们骂得越狠,越说明我们动了他们的根。十年前他们连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,现在肯写文章骂,是怕了。”
“可有些人已经开始信了。”李骁沉声道,“昨天有个老兵,领了抚恤银,当场跪下喊‘李家养我’。还有人在自家祠堂里立了您的长生牌位,上香磕头。”
“不准。”李震脸色一沉,“谁立的,拆了。我不要神坛,只要人心。百姓敬的是新政,不是我这个人。若有一天他们只知拜我,不知律法,那就是我失职。”
李毅低声道:“已经派人在查,是几个退下来的旧吏在背后鼓动,想造势。”
“查出来,逐出州境。”李震语气平静,“不杀,不辱,但绝不容许把活人当神供。”
风从城头吹过,卷起几片落叶。远处钟楼敲了九响,市声如潮。
苏婉忽然指着城东:“你看那边。”
顺她手指望去,新修的河渠旁,一群百姓正合力竖一块石碑。碑面尚未刻字,但四周已摆满香火和野花。
“又来?”李骁皱眉,“不是刚拆了西街那块?”
“不一样。”李瑶眯眼看了看,“那碑顶上雕的是麦穗和药草,不是龙纹。他们要立的,可能是‘自救碑’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转身下楼。
一行人顺着石阶走到底,穿过集市,朝那片空地走去。人群见到他们,没有喧哗,也没有跪拜,只是自动让开一条路。
有个老妇人拄着拐杖上前,颤声道:“王爷,这碑……是我们几个村子凑钱立的。不写您,写‘活命记’。去年大雪封山,是您派人送粮送药,一百二十三个人才活下来。我们不识字,但记得恩。”
她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:“李王不开仓,饿殍满山岗;李王一挥手,万家灯火亮。”
李震接过纸,看了很久。
然后他转身对随行的文书官说:“找块好石,刻上这句。但加一行小字——‘此非颂一人,乃记一时代之变’。”
人群静了静,随即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
他没再多留,带着家人原路返回。走到城门口时,李骁忽然停下。
“爹。”他看着父亲的背影,“天下已经等您一步了。”
李瑶也停下:“新政推了十年,百姓信了,盟友服了,连敌人都不敢轻动。再不往前走,怕是要辜负这一片心。”
李毅站在最后,手仍搭在刀柄上,声音低却清晰:“我这条命是您给的。您去哪儿,我就护到哪儿。哪怕前方是刀山。”
李震站在台阶最高处,回望整座城池。
万家炊烟升起,街市喧闹不息。孩童在巷口背诵《急救手册》的三字诀,老兵在树下分食干粮,医官背着药箱走向下一村。十年间,他们从逃难者变成治世者,从被践踏者变成被仰望者。
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高,却稳如磐石:
“十年前我们只为活命,今日,我们已为千万人撑起一片天——霸业初成,新朝之光,已在 horizon 上。”
话音落时,风正吹过城头,卷起一面未落下的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