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这还不是最棘手的。
真正的问题是:如何界定“关键历史事件”?救一个病人是修正吗?揭发一桩贪腐呢?还是必须影响整个州治格局才算?
他想起苏婉冒险取证的全过程。她不是为了抓人,而是为了证明瘟疫非天灾。一旦朝廷采信,豫州百姓便会知道,真正威胁他们生存的,不是气候,而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。这种认知的转变,才是根本性的“修正”。
所以,重点不在事件大小,而在其能否改变集体认知。
他睁开眼,眼神已不再迷茫。
走到案前,他提笔写下三行字:
一、灵脉非虚言,乃资源流转之本。掌控地气,方能固本培元。
二、历史修正值,实为真相之力。每揭一重黑幕,便积一分正气。非以力夺,而以理争。
三、李氏欲立新朝,不仅需兵强马壮,更须重塑人心所向。赢战场易,赢历史难。
写完,他盯着最后一句良久,忽然低笑一声。
原来如此。这系统从不提供捷径。它逼你去碰最硬的骨头,去撕最厚的遮羞布。它要的不是割据一方的枭雄,而是能定鼎乾坤的执棋者。
他收起纸页,放入密格抽屉。随即盘膝坐于蒲团之上,再度闭目。
这一次,他不再被动承受痛感,而是主动引导意识,沿着主脉逆流而上。从州城出发,经东岭坳口,直至北岭山脚。他要确认那条灵脉的源头是否完好,是否有外力干扰。
感知刚触及山根,异变陡生。
地底震动骤然加剧,那条主脉竟出现短暂断续,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截断。与此同时,一股阴冷气息自深处反扑,直冲识海。他喉头一甜,一口血喷在身前蒲团上,染出大片暗红。
但他没有退。
他死死守住心神,将意识钉在断裂点附近。在那一瞬的混乱中,他“看”到了——北岭山腹,有某种金属结构深埋岩层,呈环形分布,正释放出低频震荡,干扰地气流动。
不是天然形成。
是人为装置。
他猛地睁眼,胸口剧烈起伏,冷汗浸透内衫。
那地方离蛮族边境仅八十里。而楚南军械库的试验编号,恰好与死鼠耳标一致。若疫病实验可跨域操控,那灵脉干扰是否也是同一手笔?
他缓缓站起,走到窗前。天边已现微光,城中尚未苏醒。但他的脑子已转到极致。
灵脉可感,但修复需代价;真相可揭,但敌人早已布局。北岭不仅是疫源地,恐怕还是敌方对地气系统的试验场。他们不是在等战乱,而是在等整个区域的根基彻底崩坏,再以“救世”之名介入。
他回头看向案上那张舆图,朱砂线依旧鲜红。
第一步,他已经迈出。接下来,不是防守,而是反击。
他取回那张写有三行判断的纸,撕成两半,投入灯焰。火苗一跳,纸页卷曲成灰。
然后提笔,另写一道密令:
“命暗部即刻查北岭山腹地质异动,重点排查金属埋设痕迹。不得惊动地方,不得使用明面人手。七日内回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