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是告你。”李震转身,面向百姓,“我是替你们问一句:这盐税,还要被贪多久?”
“够了!”老汉突然举起拐杖,指向王焕,“我儿子死那天,我没敢说话。今天我站出来,不怕你们拿我怎样。只问一句——咱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?”
他话音落,身后几十人齐步上前,堵住了衙役的路。
络腮胡手按刀柄,却被七八双眼睛盯着,不敢轻动。
王焕站在台阶上,像被钉住。他看得清楚,那些人里有挑水的、卖菜的、拉车的,平日见了官差都绕着走,今天却站得笔直。
李震从家丁手里拿过另一张纸,当众展开:“从今日起,李家设平价盐市,每日供盐五百斤,百姓凭户籍登记领取,不收一文。商贾欲购,按官定价加一成税,由李家代缴州府。”
“你凭什么代缴?”王焕嘶声问。
“凭百姓信我。”李震把纸贴回木板,“也凭你不敢查账。”
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吼声。
有人开始喊:“领盐去!领盐去!”
老汉没走,还站在原地。他看着李震,忽然躬身,深深一拜。
李震扶他起来,低声说:“不是我给的,是你们自己争回来的。”
人群涌动,往李家设在城西的盐市方向去了。脚步声越来越密,像春雷滚过街面。
王焕站在原地,手指掐进掌心。他知道,这一局他输了。不是输在证据,不是输在权术,是输在人心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李震:“你以为这样就能动我?上面有人,你压不住。”
李震看着他,没笑,也没怒:“我不是要压你。我是要让所有人看清,谁在吸血,谁在做事。”
王焕还要说什么,忽然瞥见街角有个穿灰袍的人影一闪而过。那人手里拎着个布包,走路极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他瞳孔一缩。
那是他派去楚南送信的人,按理昨夜就该出发,怎么会出现在城里?
李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人影已消失在巷尾。
他没追,只对身旁家丁说:“去通知李瑶,查最近三日进出城的商队名单,尤其带药行标记的。”
家丁领命而去。
李震最后看了眼那块木板。黄纸被风吹得微微晃动,但字迹清晰。
这时,老汉拉住他袖子:“李老爷,明天……还发盐吗?”
“发。”
“那……能多给半斤吗?我邻居家断了好几天了。”
李震点头:“只要还有盐,就不会让一个人断。”
老汉咧嘴笑了,转身要走,忽然又停下。
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更破的纸,递给李震:“这是……我儿子留下的。他原先在盐场做事,死前说,账册底子在东库夹墙里。我不知道有没有用,可今天,我想交出来。”
李震接过,纸很脆,边缘都磨毛了,上面写着几行小字,歪歪扭扭,像是临死前挣扎着写的。
他没当场看,只收进袖中。
老汉走了两步,又回头:“李老爷,您不怕他们报复吗?”
李震望着远处涌动的人头,说:“怕,但总得有人开头。”
人群还在流动,像一条被唤醒的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