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加一句,”李震说,“凡参与试种者,记入‘惠民册’,其家赋税减一成。”
赵德一怔,随即明白——这不是施恩,是立信。他低头退下。
医棚这边,苏婉已开始第二轮接种。她亲自稀释药液,每一份都用天平称准,加三道过滤。一名学徒忍不住问:“夫人,万一有人出了事……”
“我会在记录里写清每一个人的反应。”她低头调药,“若真有意外,我担着。”
那名佩刀随从没再出现。李毅查到他住进了城西驿馆,马匹烙着边州藩王的标记。他没打草惊蛇,只派海东青日夜盯梢。
第五日,第一批二十名孩童全部平安。无一人转重,仅有三人低热,一日即退。消息像野火燎原,百姓开始用“种痘”代替“拜神”。有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医棚外,哭着求一个名额。苏婉让人搬出长凳,按序登记,每日清晨放号。
第六日,队伍排到了街心。百姓自带干粮,夜里就睡在棚外。一名瞎眼老妇被儿媳背着赶来,说:“我三个儿子都死于痘症,求您给我孙子一条活路。”
苏婉亲手为孩子种痘,又额外留了退热药包。
第七日清晨,她正准备开棚,李毅快步走来,声音压得极低:“藩王使者入城,直奔州府驿馆。随从中有两人昨夜在棚外徘徊,被我驱离。”
苏婉手一顿,随即继续整理银针:“让他们看。”
“您不怕他们学去?”
“这法子,光看没用。”她抬头,“得有牛痘源,得会稀释,得懂辨症。他们若真能救人性命,我不拦。”
李毅没再说什么,退到一旁。
日头渐高,棚外人声鼎沸。一名少年背着妹妹赶来,妹妹脸上已有斑点。苏婉诊过,摇头:“已发病,种痘无用。”少年当场跪下,哭求偏方。苏婉给了清热解毒汤,叮嘱按时服用,又让学徒记下这例,作为后续研究。
她站了一整天,手臂酸麻,喉咙干涩。傍晚收工时,李震又来了。他带来一套新制的防护衣,是李瑶设计的,用细纱夹层,护住口鼻与手部。
“你不能倒。”他说。
她点头,接过衣服,没多言。
夜里,她翻看七日来的记录册。一百三十七人接种,零死亡,轻症反应率不足百分之五。她用红笔圈出几个异常数据,准备明日再查。
窗外,月光斜照在药箱上。箱中牛痘液还剩三瓶,是她从空间药圃中培育的纯种。她没告诉任何人来源,只说是“海外奇方”。
次日,医棚前来了个新面孔。三十岁上下,穿青衫,佩玉环,身后跟着两名随从。他不排队,只静静看着苏婉施术。李毅认出他是藩王幕僚,曾出使京师,擅察民情。
苏婉抬头,与他对视一眼。
“听说,种痘可保十年不染?”那人开口。
“目前所知,至少五年。”她答,“若再发,亦极轻。”
“若全城推行,需多久?”
“一年。”
那人点头,没再多问,转身离去。
苏婉继续低头,将银针浸入酒中。火光映在针尖,一闪,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