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已学会,便是先生。”学官道。
李震得知此事,未加褒奖,只命人于宁远堡广场立起三块木匾。匠人连夜赶工,次日清晨,三匾高悬:
“技可载道”
“工亦有文”
“民智即国力”
百姓围观,议论纷纷。有旧文人冷笑:“此等俚语,也配称‘匾’?”
李震不答,亲自主持“新风讲坛”首讲。李瑶登台,讲《算学与公平》,以工分账本为例,说明数字如何遏制舞弊;苏婉继讲《医理无贵贱》,以共习会案例,阐明医术应服务于人,而非门第。
讲至中途,一名白发老儒立于人群之外,默然倾听。讲毕,他未发一言,只弯腰拾起一张飘落的讲稿,拂去尘土,收入袖中,转身离去。
讲坛连办三日,听众日增。工匠携工具前来,请教如何用算学优化铁器配比;农妇询问如何记录药草种植周期;连几名曾抵制女子学堂的老妇,也悄悄送来孙女,求学识数。
李瑶在第四日宣布,共学塾将设“夜课”,专为白日劳作者开设。苏婉则推动“流动医讲”,由医学院弟子携简易器械下乡,在村口树下讲授急救之法。
制度渐成,风气暗转。一名曾伪造工分的汉子,如今成了共学塾的记名助教,每日教人写字算数;一名曾拒诊共习会的郎中,主动献出祖传止血方,愿录入新医典。
李震巡视各塾,见一老农在纸上写下“公平”二字,笔画笨拙,却极为认真。他驻足片刻,未惊动,只对随行官员道:“此字今日写得艰难,百年后或成寻常。然开端在此,不可懈怠。”
数日后,共学塾迎来新一批学员。那名流民男子已能独立授课,讲授《记账通则》第一章。他站在台前,面对二十余名男女老少,声音沉稳:“第一条:凡工必记,记必实,实必查。”
台下,一名老农举起手:“若……若记错了,怎么办?”
“改。”男子答,“改后注明,三方核验,公示三日。”
老农点头,低头在纸上写下“改”字。
李瑶在旁记录,见此一幕,提笔在册末添注:“共学塾试行半月,入学百三十七人,结业二十一人,助教五人。课程反馈:算学实用,医理可信,耕法可验。建议:增设‘识谣辨伪’专题课。”
苏婉阅后,批注:“可。由女学堂学生协助编撰,用白话图解,村村张贴。”
李震批阅此报,未多言,只在末页写下一行字:“文化之变,不在朝夕,而在日日不辍。今日之塾,他日或为书院。当以民声为尺,以实效为基。”
当晚,共学塾灯火未熄。那名曾伪造工分的汉子坐在案前,对照三联账本,核对今日工分发放。他用笔在副本上划去一笔误记,另起一行重录,再盖印。
窗外,一名少年蹲在墙边,借着灯光默读《算学入门》。他手中无笔,便以指代笔,在泥地上划写公式。
塾内,烛火摇曳。汉子合上账本,吹熄蜡烛。最后一缕光灭前,他看见少年仍在地上划写,指尖沾满尘土,动作却极认真。
少年抬头,见塾门已闭,便起身拍去尘土,将书页小心折好,藏入怀中。
他转身欲走,忽听身后轻响。回头,见账本从门缝下被推了出来,扉页上多了一行新批注:
“明日可来当值,学核总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