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骁将战报置于沙盘旁,目光落在宁远堡西侧防线:“接下来,是趁平西军乱,夺关?还是按兵不动?”
“不动。”李震道,“让他们打。我们修工坊,产新药,等下一个想动手的人。”
李瑶忽道:“那批碱土,库存还够三炉。若敌再改手段,比如用酸性物催化,我们未必能及时应对。”
“所以要快。”李震转向她,“你即刻召集工坊老匠,把碱土防燃之法写成规程,每一步都记清楚。今后凡入库火药,必须经三重查验,记录在册。”
“若有人故意漏检?”
“那就让他漏一次。”李震声音低沉,“我们不防人,我们设局。谁碰,谁自燃。”
李骁忽觉袖口一热,低头看去,一星火苗正从内衬窜出。他迅速扯下外袍,踩灭火星。
“是磷粉。”他将衣角翻起,布料上有焦黑斑点,“刚才在库房,袖子扫过地面。”
李瑶立刻取来瓷瓶,倒出少许碱土粉末,撒在焦痕上。白烟升起,随即熄灭。
“残留量极低,但足够致命。”她抬头,“若今夜那人带的是高纯磷,火势不会只烧袖子。”
李震盯着那片焦痕,良久道:“他们学乖了。下次不会用磷粉,会用别的。”
“那我们也要变。”李瑶将瓷瓶收起,“我已命人试制三种新配方:碱土加炭灰、硝石混云母粉、硫磺裹蜡壳。明日出结果。”
李震点头:“工坊不能停。但每批药,必须留样三份,一份存库,一份送医署验毒性,一份埋于地下,十日后开验。”
“若有人在后续环节动手?”
“那就让地下那份,成为他的催命符。”李震目光沉定,“我们不追,我们等。谁动火药,谁就是下一个自燃的人。”
李骁将外袍投入火盆,火焰腾起,映红半壁。他道:“铁木真这一击,平西王元气大伤。但若他缓过气,必会再寻手段。”
“那就让他来。”李震走向门边,“我们不怕火药炸,只怕没人敢动手。动手了,我们才有证据。”
李瑶忽道:“我刚收到工坊回报,那口废料井清理时,在井底石缝中发现一小包未燃尽的磷粉,外包油纸,封口有蜂蜡。”
她将纸包置于案上:“蜡上有个印记——不是平西王的蟠蛇,也不是北蛮的狼头。”
李震俯身细看,指尖抚过蜡面。印记清晰,是一把倒悬的斧头,斧刃朝上,柄端刻着一个“工”字。
他抬眼,声音未变:“查这个印记。从工坊老匠开始,一个一个问。”
李瑶应声记下。李骁却道:“若这印记是新的势力,他们为何不直接动手,而要藏粉于井?”
“或许。”李震直起身,“他们也在等,等我们先动。”
李瑶将纸包重新包好,放入铁匣。她合上盖子,锁扣“咔”地一声咬合。
李骁转身走向兵器架,取下一把新制火铳。他拉动机括,扣动扳机,空响一声。
“这铳,用新药能打多远?”
“试射三百步,穿三层皮甲。”李瑶道,“但若药不纯,炸膛风险仍存。”
李骁将火铳放回架上,铜膛口在灯下泛着冷光。
李震最后看了一眼沙盘,转身走向内室。
李瑶站在原地,手指仍压在铁匣边缘。她忽然想起,那口废料井的井绳,磨损极新,像是近日才换。
她低声唤来文书:“去查,井绳何时更换,由谁经手。”
文书领命而去。
她抬头,见李骁仍立于兵器架前,手搭在火铳枪管上。灯影晃动,枪管内壁反射出一道细长的光痕,像裂开的缝隙。
她正要开口,李骁忽然侧耳。
远处,传来一声闷响。
不是爆炸,是重物坠地的声音,来自工坊方向。
李骁立刻抓起火铳,冲出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