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冷声道:“我既放话,便不怕他搅局。你即刻散布风声——‘李氏愿与北蛮通贸,共抑平西’。让各部知道,谁敢与平西独私,便失我商机。”
三日后,一支北境小族遣使至边境哨卡,携二十匹瘦马,欲换五十斤铁矿。李骁亲至交割点,验马后点头:“马虽劣,然远来不易。”他命人除铁矿外,另赠盐粮各一车,言:“李氏重信,不欺远人。今日五十斤,他日千斤亦可谈。”
使者愕然,未料竟得赠礼,连声道谢而去。消息三日传遍北境。
半月后,李瑶在账房清点新设“边贸司”文书,忽闻外报:铁木真麾下亲信携百骑抵至宁远堡外围十里,求见李震。李瑶立即召李毅布防,同时命人备茶迎客。
来者为首者年约四旬,披狼皮氅,目光如鹰。他未入堡,只遣副使递上密函,言愿以千匹战马换万吨铁矿,分三期交付,首期先付三百匹。李瑶阅函后,提笔拟《边贸约章》,列三则:非侵扰边民者可贸,非走私军械者可贸,守约者永续交易,违约者断供三年。
副使携约章离去。两日后,回信至,对方应允三则,唯求首期货量增至五百匹。李震允之,但加一条:所有交易须经宁远堡边贸司登记,铁矿流向须报备。
李瑶亲赴交接点监交。首日,三百匹战马入栏,毛色驳杂,但筋骨强健。她命人逐匹验讫,登记造册。铁矿装车时,她立于车旁,见矿石表面覆有一层薄蜡,防止途中氧化。她伸手抚过车板,指尖触到一道刻痕——极细,深浅不一,形如波浪。
她未声张,只将那节车板记下编号,命亲信暗中截留。返程途中,她翻开边贸司初版账册,核对首批交易明细。铁矿出库三百车,每车三百斤,合计九万斤。她指尖停在“运输损耗”一栏,写明“沿途损耗三百斤”,数字规整,无涂改。
但她记得,出发前她亲自点验,每车皆满,无一缺损。三百斤,恰好够铸一口行军锅或二十支箭头。
她合上账册,望向车辙延伸处。风卷黄沙,遮住远行车队的背影。一名押运兵正俯身系紧车绳,动作熟练。他右手虎口有一道旧疤,横贯掌心,而左手却无茧痕。她忽然想起,前日交接时,此人曾短暂离队,称去解手,归来时靴底沾着湿泥,而当日并未下雨。
她低声唤来随行文书:“去查这人身份,籍贯、入队时日、经手记录,全部调出。”文书领命而去。
她重新翻开账册,翻至“蜡封工艺”条目。此项为新设,由工坊昨日报备,称可防矿石风化。她提笔在页边批注:“蜡层厚度、成分、封印方式,需逐一验明。”笔尖顿住,墨点微晕。
她抬头,见前方车队已行至隘口。押运兵直起身,拍了拍车板,转身牵马欲行。他脚步顿了顿,似察觉什么,回头望来。李瑶未避视线,只将账册合拢,夹入腋下。
那兵略一迟疑,旋即翻身上马,扬鞭催行。车队缓缓驶入隘口,车轮碾过碎石,发出沉闷声响。李瑶立于原地,指尖仍压着账册边缘。风沙扑面,她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