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点头,又问李瑶:“药材溯源,可有头绪?”
“正在建册。”李瑶取出一本新账,“今后所有药材采购,须附产地、经手人、运输路线三证。我已命工坊赶制密封印泥,每批药材加盖火漆,拆封即留痕。”
“不够。”李震道,“他们敢用雷火弹,便不怕明面动手。下一步,必是渗透。你要在账本里设‘暗线’——比如,故意记错一批药量,看谁会修正,谁会利用。”
李瑶眼神微闪:“我明白。可若他们不动,说明另有后手。”
“那就逼他们动。”李震声音冷下,“明日放风出去——惠民医馆将发放‘防疫丹’,由我亲监炼制,三日后开炉。”
苏婉皱眉:“无此药方。”
“现在有。”李震从乾坤万象匣中取出一纸,“用黄芩、金银花、板蓝根,加少量硫磺提纯物,制成蜜丸。对外称可防瘟,实则无害。他们若想下毒,必在这药上动手。”
李瑶立刻会意:“药方一出,他们必派人混入药庐。只要动手,便是破绽。”
“对。”李震目光扫过三人,“这不是袭击,是试探。他们想看我们乱。现在,轮到我们设局。”
次日清晨,药铺前已排起长队。百姓手持凭证,等候查验。李瑶坐于案后,逐一核对身份与药材需求。一名老者递上单据,称需乌头三钱治老寒腿。李瑶细看单据,笔迹工整,但“乌头”二字略显滞涩,似不常写。
她不动声色,批了半钱,道:“限量供应,三日后可再领。”
老者欲言又止,终未多话,领药离去。
李瑶目送其背影,悄然对身旁书吏道:“记下此人衣着特征,去向,是否有人接应。”
与此同时,苏婉在药庐内监督蜜丸制备。药锅蒸腾,香气弥漫。她亲自称量每味药材,倒入石臼研磨。两名亲信医女协助,一人记录,一人封丸。火铳手立于门外,枪口对准通道。
李骁在城中巡查,每至一处药铺,必亲自查验封存药材。一名掌柜战战兢兢呈上账本,李骁翻至毒材页,见“砒霜”一栏空白。他问:“昨日报备入库五两,为何无记?”
“小人……小人记漏了。”掌柜额头冒汗。
李骁不语,只命人将整箱砒霜搬出,当众加封。他转身时,眼角瞥见街角一男子迅速缩回巷中。
他未追,只低声对随从道:“盯住那人,别让他出城。”
黄昏时分,李瑶收到密报:陈六昨夜曾赴城西废窑,与一蒙面人会面,交出一只木匣。李毅未现身,只派暗卫尾随,见对方乘快马北去,方向并州。
她立即将消息呈予李震。李震阅毕,将纸条投入烛火。火焰吞没字迹的瞬间,他忽然问:“那批‘防疫丹’,还差什么?”
“只差最后封丸。”李瑶道,“明日午时可成。”
“好。”李震起身,“通知苏婉,加派守卫。另,今晚起,药庐周边禁火,所有灯火改用琉璃灯。”
李瑶应下,正欲退,忽听外头一阵骚动。一名医女冲入厅内,脸色发白:“夫人,药庐后窗发现一枚未爆雷火弹,引信已燃半寸,刚被扑灭!”
李震未动,只问:“可看清是谁所放?”
“夜色太暗,只瞥见一人影翻墙而走,着青布短打,左腿微跛。”
李瑶猛然抬头:“陈六,左腿三年前受过伤。”
李震缓缓起身,走向药庐。沿途火铳队已封锁四围,药庐门前积水映着琉璃灯光,湿漉漉的墙根下,半截烧焦的引信静静躺着。苏婉站在门内,手中仍握着药杵,指节发白。
李震走到她身边,低头看那枚未爆弹。铁壳已裂,露出内填火药。他伸手,从弹体缝隙中抠出一小块残片,指尖传来硫铁特有的粗涩感。
他未说话,只将残片收入袖中。远处,更夫敲过二更,梆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李瑶站在廊下,望着药庐门缝里透出的光。她忽然转身,对书吏道:“把今日领过乌头的人,全记下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