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瑶则将灾民转化为劳力。她开仓放粥,但非无偿:“一工换一餐。”百姓需参与新堤修筑,搬运土石、编织草袋、夯实基座。她设工牌制,每日记工,满十日可领布匹一匹,五日可换油盐。老弱者编入炊事队,孩童则清扫营地,拾柴归类。
“饿着的人只会乱,忙起来才稳。”她对赵德解释,“与其让他们坐着等死,不如让他们亲手建生路。”
赵德默然良久,终点头:“此法可行。但若平西王反咬我们蓄意决堤,祸害百姓,该如何应答?”
“由他咬。”李瑶冷笑,“我们有水文图谱、分流测算、百姓工牌、医帐记录。他若敢告,便请朝廷来查。查得出,算他赢;查不出,便是诬陷。”
三日后,洪峰如期改道。斥候飞报:平西王三座主粮仓尽数被淹,仓内存粮泡成泥浆,墙体因地基松软而倾斜,两座已塌。更甚者,因下游渡口封闭,仓中守卒竟无法撤离,被困数日,靠啃食木屑维生。
消息传回宁远,百姓初是沉默,继而欢呼。有人高喊:“老天开眼!”更多人则默默走向工地,扛起沙袋。他们知道,这场水不是天灾,而是人谋;不是毁灭,而是反击。
李骁收到战报时,正率队巡查最后一处关卡。他展开地图,见并州境内已有七处小仓试图开市售粮,价格翻倍。他冷笑,下令:“放风出去——宁远粮价不变,粥棚不撤。谁若敢哄抬物价,其人斩,其仓焚。”
李瑶同步更新账册。她调出近半月的粮食进出数据,发现民间存粮尚可支撑一月,而工坊铁器外销收入已回笼三成,足够支撑赈灾开支。她提笔批注:“灾期财政,以工代赈为主,放粮为辅,确保不耗根本。”
苏婉则在医帐中记录疫情数据。三区之中,仅轻症区出现五例腹泻,经投药后已控制。她命人焚烧所有废弃纱布,深埋排泄物,又在营地四周撒上石灰。夜深时,她取出一瓶透明液体,倒入喷壶,对帐篷内壁喷洒消毒。
李震登上高坡,望向对岸。昔日粮仓所在,如今一片泥沼,残梁断柱半埋水中,像巨兽的骸骨。宁远堡外,新堤初成,绵延数里,百姓列队夯土,号子声随风传来。粥棚前排着长队,秩序井然;医帐白幡飘动,无哭声,无慌乱。
李瑶走至他身边,低声问:“下一步如何?”
李震望着洪水退去后的河床,泥泞中露出几截断裂的木箱,箱体上依稀可见“并州”二字。他未答,只问:“火药案中那艘空船,船底焦痕,可查出来源?”
“已查。”李瑶递上纸条,“焦痕含硫,与东冶坊熔炉残留物一致。且船体木材产自并州北山,三年前我工坊曾采购同批木料。”
李震点头,将纸条收入袖中。
远处,一名民夫在清理河道时忽然惊呼。众人围去,见淤泥中露出半具尸骨,手腕上套着铁环,环上刻有“工七”字样。李瑶快步上前,蹲下细看,又拨开泥沙,发现尸骨腰间系着一块铜牌,牌面腐蚀严重,但依稀可辨“东冶”二字。
她取出记录册,翻至供应商名录,指尖停在“赵九章”之名。
李震站在坡顶,望着那具被挖出的尸骨,风吹动他的衣角。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刀,插入泥土中,刀柄微微颤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