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。”李震目光沉定,“现在收网,只抓几个船夫。若等他们再运一批,说不定能引出幕后调度之人。记住,我们要的不是火药,是证据链。”
李毅迟疑:“若他们改道呢?”
“不会。”李震冷笑,“他们已认定我们不知此渠,且火药已开始流通,断不得。只要我们装作毫无察觉,他们必再来。”
李瑶低头记录指令,忽觉指尖一凉。她摊开手掌,一枚铁屑从火药袋中滑落,边缘锐利,映着烛光泛出暗红。
她将铁屑收入小盒,贴上标签:“样品三号,来源青阳渡口,含铁量六成七,疑似磁选尾渣。”
李震最后下令:“地下工坊即日起封闭,除瑶儿与苏婉外,任何人不得进入。火药仿制由瑶儿亲监,每批留样存档。”
“是。”李瑶合匣起身。
“另。”李震补充,“从今日起,所有火器出库前,加一道磁检。凡带铁屑者,立即扣留,追查来源。”
李毅领命退出,脚步未远,李瑶忽道:“父亲,若他们不止在火药中动手,还在兵器铸造时掺杂劣料呢?”
李震停步,转身看向沙盘旁的兵械架。一排火铳陈列其上,铳管锃亮,铭文清晰。
“你怀疑,平西王已渗透我兵器采购?”
“不是怀疑。”李瑶声音平静,“是必然。我们降价卖铁,他恨之入骨。若能在我兵器内部埋下隐患,一战便可翻盘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取下一支火铳,拆开铳机,细察每一部件。他忽然停在扳机簧片上,指腹抹过表面,带回一丝细微颗粒。
他递予李瑶。她以镜细观,低声道:“铁锈,但非自然氧化。是铸造时混入含硫渣铁,久之必脆裂。”
李震将火铳放回,语气未变:“查所有供应商,凡近三个月供货者,逐一核验原料来源。发现一例,杀一例。”
“若查到内部人呢?”
“家法处置。”李震目色如铁,“李氏立身,靠的是信。谁毁此信,谁便不配姓李。”
李瑶记下指令,转身欲去,忽听厅外急步声。一名暗卫冲入,跪地呈报:“启禀,漕渠上游发现空船一艘,船底刻有‘丙字七号’,经查,并州匠坊登记在册!”
李震未动,只问:“船上有何遗留?”
“焦痕一片,似火焚后清洗,另有半块布条,染黑,疑为火药袋残片。”
李瑶立即调出记录簿,翻至供应商名录。她指尖停在一处:“丙字七号,隶属并州东冶坊,负责人……赵九章。”
她抬头:“此人三年前曾为我工坊代工农具,后因品控不合格终止合作。”
李震冷笑:“不合格?怕是故意做差,试探我们底线。”
他转身取笔,写下一道密令:“派李毅亲赴东冶坊,以购铁为名接触赵九章,探其口风。若其言语有异,当场拿下。”
密令尚未封口,李瑶忽道:“父亲,还有一事。”
“讲。”
“火药袋残片上的染色……是血渍。”她声音微沉,“我以药试过,是人血,且非新鲜,至少存留七日以上。”
李震握笔的手一顿。
“有人死在那船上。”李瑶说,“在我们截获这批货之前,已经有人因这火药而亡。”
李震缓缓将密令折好,放入铜管。他走出厅门,望向夜空。星河低垂,不见月光。
他开口时,声音如铁坠地:“告诉李毅,不必伪装。直接闯坊,见人就问——谁动了我们的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