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赵德点头,“我已派人沿野道追踪,尚未回报。”
话音未落,厅外传来急促脚步。一名斥候冲入,单膝跪地:“禀大人!西北方——起火了!”
厅内众人皆起。
李瑶立即追问:“何处起火?规模如何?”
“青石口!”斥候喘息道,“平西王军突入下游,掘开‘青石口’堤坝!火油引燃草堆,洪水正倒灌向宁远方向!李骁将军已率轻骑前往查探,命我速回禀报!”
李震猛地站起,大步走向厅外。
众人随至城楼。北风卷雨,远处天际火光冲天,浓烟如黑龙盘踞,随风南压。火光映照下,河面已现异动,水流湍急,波浪翻涌。
李瑶迅速展开地形图,手指沿河道疾行:“青石口位于上游支流交汇处,一旦决堤,洪水将绕过主堤,直冲宁远西翼!更糟的是——”她指尖停在一处,“水流会先淹没西滩三村,再倒卷东区,最后冲击主城!”
苏婉低声:“他们不是要毁我们,是要逼我们背负决堤之名。”
李震盯着火光,声音低沉:“平西王抢先动手,把‘炸堤’变成‘救灾’。若我们不动,百姓死于洪水,新政失信;若我们炸堤分流,他反咬我们蓄意决堤,毁坏水利。”
“他算准了我们不敢动手。”李瑶目光冷峻,“现在,他先动了手,却把罪名留给我们。”
赵德沉声:“更麻烦的是,青石口决堤后,水流已乱。我们若再炸西北角,水势叠加,恐失控。”
李瑶迅速在图上计算,笔尖划过几条可能路径,最终停住:“不行。原分流方案失效。现在炸堤,荒滩无法承压,洪水会反扑主城。”
李震闭目片刻,再睁眼时,目光如铁:“传令李骁——”
“父亲!”李瑶突然打断,“还有一条路。”
众人看向她。
她指向沙盘边缘一处未标注的干涸河床:“这是旧河道,二十年前改道废弃。若能在此处炸开引渠,可将部分洪水导入南荒原。虽不能完全分流,但能减轻主堤压力。”
“旧河道?”赵德皱眉,“多年淤塞,能否通水?”
“我已调工坊探地图,地下仍有浅层水流痕迹。若用火药破开表层,辅以人力清淤,一日可成。”李瑶语速加快,“且此处远离村庄,无人居住。”
李震沉吟:“火药用量?”
“至少两百斤。”李瑶道,“工坊库存足够,但需连夜运输、埋设。”
“风险?”苏婉问。
“最大风险是引渠未成,主堤先垮。”李瑶坦然,“但若不试,宁远必淹。”
李震望向城外火光,烟尘已遮半边天。雨势渐大,打在城楼瓦片上,声如战鼓。
“准。”他终于开口,“调工坊火药,征民夫三千,今夜子时前完成引渠爆破准备。李瑶统筹,赵德协防,苏婉负责疏散低地百姓。”
“父亲。”李瑶忽道,“若平西王见我们动手,派兵袭扰……”
“那就打。”李震转身,目光扫过众人,“他们毁堤在先,我等救灾在后。谁阻拦,便是与宁远百姓为敌。”
众人领命,迅速散去。
李震独自立于城楼,雨丝斜打在脸上。他低头,手中紧握那片布角,灰黑粉末已渗入纹路。他缓缓将其放入袖中,指尖触到内衬一道细缝。
远处,火光未熄,烟尘翻滚。南荒原的方向,一队黑影正沿野道疾行,为首者肩扛铁箱,箱角锈迹斑驳,锁扣处沾着未干的泥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