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。”李震摇头,“不是通敌。是授意。”
室内一时寂静。
李瑶忽道:“他们不怕我们查出来源,是因为他们本就想让我们查到。”
“正是。”李震目光沉定,“投毒于犁,非为杀一人,而是毁民心。他们要百姓信——李氏所推之新,皆为祸根。犁有毒,将来车、船、井、仓,皆可被指为毒器。人心一乱,新政不攻自破。”
李瑶攥紧袖中手掌:“那我们便揭它出来,当众焚之,昭告全境。”
“不可。”李震抬手制止,“此刻揭发,反落其套。百姓只知‘犁有毒’,不知‘毒从并州来’。若我们声张,他们必反咬一口,说我们栽赃嫁祸,以乱民心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地图前,手指缓缓划过宁远至并州的几条官道,最终停在西冶坊位置。
“现在,谁先动,谁就输了。”
李瑶深吸一口气:“那我们做什么?”
“做我们该做的。”李震转身,目光如铁,“春耕不可误。明日,仍要推广新犁。”
“可百姓……”
“百姓怕的不是新犁,是死人。”李震打断,“我们要让他们看到,新犁能活人。”
他走向乾坤万象匣,掌心贴上匣面。微光流转,机关图谱浮现。他调出“曲辕犁优化版”图纸,输入指令,系统提示消耗二十点历史修正值解锁“防锈涂层”与“模块化替换”功能。
光幕闪灭,他收回手:“明日,换新一批犁具。犁头由我们自己锻造,每一件,当众淬火,当众组装,当众试耕。让百姓亲眼看着,这犁,是怎么造出来的。”
李瑶眼神一亮:“还要请苏婉在每具犁上涂抹药水,可防毒物附着。”
“准。”李震点头,“另设‘试耕奖粟’,凡用新犁耕满十亩者,除奖粟外,记入乡贤录,子女可入官学。”
李瑶领命,正要退出,忽听李震又道:“还有——查那批‘赵五’送来的犁头,是否全部流入民间。”
她一怔:“您的意思是?”
“若只换一件下毒,为何要送二十具?除非……”李震目光微冷,“他们本就不指望只杀一人。”
李瑶心头一沉,立即返身回案,调出今日发放名册。她逐行比对,忽见其中一具犁具登记去向为“北营屯田官用”。
北营,是李骁所辖新军屯驻之地,军中耕牛百余,专供战马饲草。
她抬眼看向李震,后者已站起身,指尖轻点地图上北营位置。
“他们要的,不只是乱民心。”李震声音低沉,“他们要断我军粮。”
李瑶立刻下令:“封锁北营所有新犁,未经检验,不得下田。命工坊即刻重铸犁头,优先供给军屯。”
李震未语,只缓缓将那枚带毒的铁刃收入匣中。火光映照下,刃面“并州西冶坊”四字如刻入骨。
次日清晨,宁远堡外田头重聚人群。新犁已换,犁头银亮,由铁匠当众锻造,淬火时白气腾腾。李瑶立于田前,身后是十具刚组装完毕的曲辕犁。
她当众取药水刷过犁头,又命农夫牵牛试耕。犁入土三寸,行如流水。耕至中途,她亲自下田,扶犁而行,连耕五垄,额上见汗,却面不改色。
百姓渐渐围拢。
一名老农颤声问:“这犁……真没毒?”
李瑶停下,将手中犁把递出:“你来试试。若有半分虚假,我当场饮下犁上尘土。”
老农迟疑片刻,终于接过。
牛绳一紧,犁头入土,泥土翻卷如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