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开城。三辆大车缓缓驶出县门,车轮碾过石板路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五十名织妇列于道旁,有人怀抱幼子,有人手持纺车残件。一名年轻妇人突然高喊:“陈爷!带些西域的花种回来!我儿想看外头的花!”
陈三回头,挥手应道:“记下了!”
车队行至官道岔口,即将转入西行古道。李震立于城楼,目送最后一辆车影消失在晨雾中。赵德立于身侧,低声道:“此去万里,音信难通,若遇变故……”
“我们已无退路。”李震未看赵德,只盯着远方,“种已播下,路必须通。”
城中,布庄照常运转。织机声再起,节奏比往日更稳。一名织妇因布面稍厚被退返工,未哭未怨,只默默调整梭速。李瑶立于机旁,未多言,只将《织布九条》中的“经纬密度”一句用朱笔圈出。
苏婉巡视庇护所,见昨日受伤的妇人正教孩子认字。纸上写的是“布”字,一笔一划,歪斜却认真。孩子念出声时,妇人眼角微动,似有泪光。
李骁带护卫巡城,途经布庄,见一名男子在门外徘徊。他上前盘问,男子低头道:“我……我来接我妻回家。她说只要我不打她,她愿继续织布,工钱……工钱她自己收。”
李骁未阻,只道:“明日申时,带她来签新约。若再犯,布庄报官,按律处置。”
男子点头,转身离去时脚步轻了些。
三日后,西行队伍行至第一个驿站。陈三查验货物,确认无损。他命人卸下一口铁锅,赠予驿站老卒,换取一碗热汤。老卒捧锅良久,忽问:“你们可是青牛县来的?”
陈三点头。
“前些日子,有个秀才路过,说他家乡有种新布,叫‘福布’,暖身不霉。我还当是传言。”
陈三未答,只从怀中取出一小块棉布,递过去:“你摸摸。”
老卒接过,手指搓了搓,眼中骤然发亮:“这布……比皮还软。”
陈三收回布块,重新包好。他望向西边,黄沙尽头,天色苍茫。
车队重新启程。车轮碾过沙土,留下两道平行的辙痕,笔直向前。
一名护卫忽然抬手示意停车。他翻身下马,蹲在路旁,从沙中拾起一枚铜钱。钱面朝上,刻着“天启通宝”四字,边缘已有磨损。他正欲收起,远处传来鹰鸣。
他抬头,看见一只灰羽鹰掠过山脊,翅膀展开,影子扫过沙地。